《奶油布丁》第18章.自己选的路2
当明蕾与盯着眼在微信上博弈的时候，主卧室里的周时雨也在微信上伤春悲秋。
他先是按照莫楠的规定，敷衍地量了一分钟体温，拍照发送出去。
【小布丁】：[37.5°C.jpg]
【老兵阿楠】：好。
周时雨撇撇嘴。无情！
【小布丁】：你过去住，李响怎么说？
【老兵阿楠】：他没回来。
李响这两天不是人不舒服吗？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又去网咖抽烟打游戏了？
心里冒出问号三连，周时雨打开了李响的微信。
【小布丁】：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周时雨又发。
【小布丁】：和你打个商量。明蕾今晚留宿在我这儿，我让楠哥去你那儿蹭一晚。
还是没回应……
周时雨现下心里空落落的，其实他并不怎么关心李响又跑去哪里浪了，他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明蕾今晚就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令他始料未及，有说不出的忐忑和道不尽的欢喜，脑子里浑浑噩噩，根本理不清头绪。
手机放在枕头上，他靠在床头，不知不觉和李响的对话框里就写满了杂七杂八的情绪。
……
他问李响：像我这样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的白痴，多不多？
他说：响哥，我该怎么办？
……
洋洋洒洒，周时雨用他那不能动的手指，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敲下大段大段的留言，根本不像是要发给李响看的，更像是他自己内心的独白。
他写得很慢，一直写了很久，对话框里早已望不到尽头，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明蕾在门外轻声问。
“师兄，你睡了吗？”
周时雨慌得把手机一扔，仿佛被人偷窥了心事。
他掀开被子，面朝门口得方向问。
“明蕾，有事儿吗？你等我一下。”
这么晚了来敲门，应该是很要紧的事儿。
周时雨从搬动身体往轮椅上折腾的伊始就千头万绪。就像是魔咒，越慌动作就越不协调，越不协调动作就越慢。
周时雨不得不一遍遍劝自己冷静，说不定只是他自己吓自己……
门一开。
幸好，真的是他想多了。
门口的明蕾，瞪着大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反倒是他自己，发丝凌乱，衣角翻飞，鞋也没套，白惨惨的两只大白脚就软踏踏地踩在轮椅脚托上，模样狼狈极了。
看到明蕾没事儿的样子，周时雨才反应过来，连忙用蜷缩的手指理了理翻飞得衣角。
“怎么了，明蕾？”
明蕾抿抿嘴。“师兄，这么晚，我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周时雨摇头。“不会。我动作慢，让你久等了。”
听他温柔的解释，明蕾心头暖暖的。“我有些热，可能现在盖的被子有点厚。家里有薄一点的被子吗？”
周时雨忙直接扶起轮椅往客房走。“跟我来。客房里就有备用的春秋被。我帮你拿。”
等进了客房，轮椅停在了壁橱旁，周时雨仰头望着最上面那层，傻眼了。
他冲明蕾尴尬的笑笑。“我忘了，被楠哥放在最上面了。”
以莫楠的身高是要取一床被子下来那是轻而易举，可是对于身高只有一米六不到的明蕾来说还是太辛苦了。周时雨自己的身高，其实也足够……
周时雨说。“你等我一下。”作势要往客厅去。
客房里，床和壁橱之间的距离有些窄，明蕾站在通道外面，周时雨要过去，她得让一下。
明蕾没有让，她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是在最上面吗？我可以拿呀。”说着，就想把旁边的老板椅搬过来，踩上去。
周时雨阻止。“别踩，下面有万向轮，万一摔了怎么办？我出去拿助行器过来，站起来我就能拿到。”
明蕾“哦”了一声。她其实不太清楚助行器到底是什么样的，听周时雨语气，应该是能帮助他站起来的工具。
她稍稍朝后退了两步，忽的想到些什么，又停住，搓着小手笑着看周时雨。
“师兄，我觉得你可能也不需要出去拿那个助行器。”
周思雨没反应过来。
明蕾往柜门扶手上瞄了一眼，转过眼珠继续对他笑。“我们可以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周时雨明白了，脑中自动带入第一次和明蕾相遇的情景，脸颊便不由自主的发热。
他敛下眸子，清了清喉咙。
“也……不是不可以。”
他刚想说“但是，助行器其实更方便”，这句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明蕾兴奋的一句“YES”。
心跳再一次乱了……
周时雨微微调整了下呼吸，努力装作淡定的模样。
“那可能还是需要你扶我一下。”
“没问题。”
这傻丫头。
有了第一次经验，第二次两个人都自然（其实并没有，捂脸）很多。
周时雨硬着头皮教明蕾。
“我的右腿膝盖没有力气，麻烦你帮我顶一下。”
“是这样吗？”
明蕾认认真真的学。
她微微躬着身，双手环抱住周时雨精瘦的腰腹，试着用自己的膝盖抵住他的。
周时雨的腿很长，明蕾的膝盖顶上去，其实和周时雨的膝盖是错开的。明蕾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也不知到底他能不能借到力。
幸好，这是周时雨自己的家，柜门的设计也都是适合他用手腕开启的大扶手。他两只手，分别在柜门扶手和轮椅扶手上借力，并没有在明蕾身上施加什么力道，便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周时雨的个头儿就高出了明蕾一个脑袋。
明蕾仰头看他。“这样可以吗？”
周时雨点点头。“可以的。我的左腿肌张力很高，站得稳。你别担心。”
他把手腕朝上抬，很轻松便勾开了最上面的柜门，里面有几床叠好收纳在真空袋里的被子。每一个真空袋外都有适合周时雨能塞进手腕抽取的拎手，而每一个拎手都好整以暇的朝着柜门外面的方向。
明蕾忽然就被这些细节弄疼了心。
还有他锁骨间那个不容忽视的坑，就是他说过的“气管切开手术”留下的疤痕吗？
再听听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的心跳声，不知怎么的，鼻子也酸了。
真空袋装着春秋被，还是有点沉。周时雨用力勾了几次，都没能一下子勾下来。
他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你别着急。”
明蕾摇头。“不急，慢慢来。”然后有点幽怨。“我要是一米七就好了呀。”
谁知周时雨居然呛她。“一米七，你也够不着。”
明蕾委屈了。“你这是降维打击。”
周时雨笑出声。“降维打击是这么用的吗？”
明蕾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了一个画面，心情又好了。
周时雨看出来她小表情上的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我这么矮也挺好的。”
周时雨莫名。
明蕾眼神悠悠。“《简爱》里最后一章写，‘我的个子比他矮很多，所以既可以做支撑，又可以做向导。’”
听她这么一说，周时雨怵了好半晌，表情才柔和下来。“我可比罗切斯特强多了，我既不瞎，也没有失去一只手。”
“那你还不赶快把被子拿下来？”明蕾忽的高声。
周时雨呵呵笑。“遵命！简小姐。”
……
耳边传来两个人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臂弯里是两个人的体温，不知是他先烫到了她，还是她先温暖了他？
……
被子，终于被勾下来了！！！
明蕾正想欢呼。
可是，她膝盖上突然施压上来的巨大力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天！
额……明蕾心道，可要顶住……
啊！！！
好沉！！！
顶不住了！！！
“哐当——”
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床和壁橱之间的通道里。
明蕾用光速回味了一下刚才摔倒的整个过程。
怎么好像被一个人迅速护在身体里，在空中还超级不符合牛顿定理地转了个身，最后落在地上的时候，她居然没感到疼！！！
明蕾赶紧支起身子，上下查看。
果然，她的一半身子藏在周时雨怀里，一半身子下垫着装有春秋被的袋子。
而周时雨在空中和她几乎换了个位置，他自己的后背则整个都硌在地板和壁橱交接的坚硬的边角上。
“师兄，你没事儿吧？”明蕾着急的问。
周时雨抿着嘴角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你呢？没摔着哪儿吧？”
明蕾也跟着拼命摇头，伸手想去扶他。“师兄，我扶你起来。”
周时雨拒绝了。“明蕾，你能先自己起来吗？我得把自己翻过来，这个角度，我起不来。”
明蕾呼啦一下就从周时雨怀里蹦起来了。
周时雨眯缝着眼睛，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年轻真好啊！
明蕾站起来后，帮周时雨把手腕上还勾着的被子收纳袋取下来。
周时雨这才腾出手，支着自己一点点把身体翻过来平躺在地板上，又缓了一会儿，才一点点斜靠坐在壁橱边。
周时雨喘着气，冲明蕾笑。“动作是不是像老年人一样慢？受伤后，学翻身学了三个月，学坐起又学了三个月，简直和新生婴儿一样。不对，应该还不如。呵……”
周时雨笑得很坦然，明蕾喉咙里却涩涩的。她只能摇摇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怯怯地伸出手。“现在我能扶你了吗？”
周时雨坐在地上，看了看明蕾伸出来的手，又看了看她的眼睛，流转的盈盈眼波里写满了无尽的心疼，明蕾一点也不怀疑，只要再给他多一秒，他就会伸手过来摸一摸她的脸。
可是他没有……
周时雨笑了笑，他说。“亲爱的简小姐，还是麻烦你，先去帮我把客厅里的助行器拿过来吧。用那个你扶起来也方便。”
明蕾想也没想，抬腿就往客厅跑，等在一排排康复器材里分辨出那个似乎是“助行器”的东西，再跑回客厅，周时雨已经坐自己回到了轮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