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周放忍推开宿舍门收伞的时候,伞面上凝聚的水珠撒了一地,淅淅沥沥的作响。江坞有一段时间没下过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了,大到即便打?着伞,少年清瘦的身子一半也被溅的微湿,头发身子都潮的很。
“阿忍。”余辞从洗手间里出来,吹着头发就看到他回来,连忙说:“你去洗澡吧,还有热水——我特么也在外面被浇透了,这雨没个预告说来就来。”
。
的确,是突兀了一些。
周放忍点了点头,把雨伞和随身的包扔到桌子上,就拿着家居服去洗漱。
男生天天进行的洗澡和女生大不同,基本上就是简略的冲一下,十分钟后,周放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周身微冷的潮气就变成温热气儿了。
少年皮肤白,被热水滚过后泛着带粉的红色,几乎是有种?唇红齿白的湿润感。
桌子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周放忍低头扫了眼喉结就不自觉的滚动了下,他眉目微蹙,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很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一丝真实?的厌弃……和期待。
是霍清的信息,只是这女人现在不会给‘周放忍’发信息了,只会给lock,或者,应该叫水青元帅。
周放忍是天才的脑袋,自然不会轻易忘记三天前他和霍清在机场闹掰的画面。
其实也不应该说做什么‘闹掰’或者‘决裂’,对于那个没有心的女人而?言,无非就是她腻了,露水姻缘的一段撩拨结束了而?已。
唯有他自己还蠢蠢欲动的不甘心罢了。
霍清话说的明确而?绝情,周放忍也不可能在帆卓继续工作下去了,回到江坞的第二天他就上交了辞职报告——只是走流程需要时间,还没批下来,所以他这几天暂时还需要继续去工作罢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见不到霍清了。
机场那天,她淡然的说完了堪称唇枪冷战的一番话,却还能笑盈盈的递给他一个盒子,一如往昔的温柔挑逗:“送给你的礼物,弟弟,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你有前途的。”
等人离开,周放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款外形低调却奢华的手表,J家的,和之前那个男人戴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分别。
周放忍永远忘不了自己那一瞬间的感受,面前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一向平静的神色那个时候有没有‘扭曲’掉,只觉得脸部肌肉都隐隐有些生疼。
紧绷的脉络之下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少年倔强的把盒子直接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但过了几分钟还是捞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那该死的女人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虽然都不配称为‘分手’礼物。
不知道是不是该夸霍清有钱还是端水大师,就连送给每个小情人的东西,都一模一样的。
周放忍承认,自己那天晚上第一次气闷到近乎失眠,心里仿佛野草丛生的撩起了无边烈火,烧的他从胃部直到嗓子眼儿,几乎都快冒烟了。
没什么意外的,第二天嘴里就起了一个小小的泡。
或许是‘天道好轮回’,哪怕周放忍并不知道自己也曾经给霍清气的一晚上没睡着,唇角起了泡,但?他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女人那个时候的愤怒。
也许,还要更甚。
霍清已经把他的微信拉黑了,或许连电话号码删除了。
他们现在并不意外的还保持着交流,却仅仅能以陌生人的身份,是lock和水青元帅了。
不知道以后霍清知道了自己就是lock这件事是会气急败坏还是会怎么样,因为就现在看来,这可恶的女人倒真是自己粉丝的——而?现在她对自己嫌弃到拉黑,删除,撵人。
自从他给她回了私信后,霍清就一直试图在TIS上和他交流。
一开始周放忍怕暴露太多,表现的刻意敷衍和冷漠了一些,但?这都没有耽误霍清在这个破软件上对他的‘热情洋溢’。
直到在青海那两天,女人偶尔和她的‘偶像’抱怨对设计稿不放心的时候,周放忍才忍不住指点了两句。
这么一来二去的,也习惯了和霍清在TIS上聊天了。
甚至,他们以这种?陌生人的身份在网上的聊天比在微信上,现实里还要更多,周放忍盯着手机屏幕上发过来的信息,只觉得可笑又滑稽。
其实女人也没说什么,就是和‘lock’报喜,说竞争和结果都很顺利罢了。
但?参与了全过程的周放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过程并非有她说的这么轻松呢,霍清还真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周放忍垂着眼睛,半死不活的回了这只报喜鸟:嗯。
之后还没等霍清再回话,微信就震动了下,弹出许沉添的消息:[阿忍,离职手续办好了,你下午过来一趟吧。]
周放忍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眼窗外,好家伙,看来这个澡刚洗完就又要湿透了。
对话框里许沉添还在发信息:[阿忍,你怎么突然辞职了,真的决定了么?离职手续没你本人交到人事部之前,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周放忍微微蹙了蹙眉。
说实话,他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在他打?了辞职报告交上去的这两天里,看起来最不敢置信的居然是这位许经理?,几次三番的问了他好几次为什么要辞职,理?由,等等等等……
说实话他就在帆卓工作了不到两个月,和这位许经理?也不算特别熟悉,所以他此刻突兀的关怀就显得格外莫名其妙。
但?周放忍也毕竟不是那种有什么问什么的毛头小子了,沉默半晌,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就简单的回:[谢谢,已经决定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说完,周放忍撂下手机,开始换衣服。
旁边熬夜熬了一宿写论文,此刻正困的哈欠连天的余辞泪眼巴茬,含糊的问:“刚回来就出去啊?”
“嗯。”少年穿衣服速度极快,他又变回了一如既往的‘不修边幅’,不再穿西装,随随便便的一身浅蓝色运动服让周放忍显的就像个不成熟的高中生。
他想到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雨,把卫衣帽子扣上的时候回了余辞一句:“去办辞职。”
“啊,真要辞了啊?干嘛不干满半年?”余辞其实之前就听说了,但?对于周放忍这么坚决总是有些懵,毕竟帆卓是人人都知道的大企业,名企业,对于他们建筑系的来说,能去实?习真的是挺不容易。
——结果周放忍去实习了两个月,居然就辞了,谁看了不说一声胆子大?虽然余辞知道以周放忍的水平,也的确不需要那种名企业傍身就对了。
如果不是因为申请境外大学读研需要这个实习经验,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去。
别人不知道,但?是余辞作为周放忍的兄弟,和他处了四年的室友……还是知道他在TIS上的威名的!
余辞:“那你现在辞了,香港那申请还能过么?”
“没问题。”周放忍眼睛微垂:“其实实?习经验只要有两个月就好了。”
他递交过去的设计作品已经通过了,只是,当时自己不知道就怎么鬼迷心窍了,莫名编造了一个‘六个月’的前提。
现在想想和霍清有关的一切,还真的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笑话。
周放忍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在那个花蝴蝶一样的女人身边时还尚且没有这么鲜明的感受,直到现在被冷冷的现实敲醒了,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都快有点陷进去了。
倒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他比谁都知道他和霍清不合适。
只是有的时候越想结束一切的时候,偏偏就越事与愿违。
周放忍,霍清都想不到长达快要一年的‘暗中勾结蝇营狗苟’就在这最后一哆嗦的时候,会突兀的横飞意外。
在周放忍去帆卓办理?辞职手续之前这么一个短暂的时间差里,下飞机不久的周是茗居然先去了。
她刚从瑞士飞回来,身上还穿着飞行员的制服没脱,蔚蓝的西装包裹这女人腰细腿长的火辣身材,跑进帆卓的时候瞬间就吸引了大批眼神——包括路过要去交报告的何瑞。
他作为公司的老员工,且作为市场部的人精,自然是认得自家老板这位常常来的女闺蜜了。
何瑞当即迎了上去:“周小姐?你来找霍总么?她今天不在公司。”
“不在公司?”周是茗也认识何瑞,闻言愣了下:“她去哪儿了?”
自己前天听到周放忍和她说要辞职的事情就急的火烧火燎,奈何人在国外没办法远程操控,现下好容易飞回来了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忍不住跑了过来说情,但?她之前还真忘了先联系一下霍清了。
“霍总今天下午有饭局。”何瑞官方的回答:“您有什么事儿需要转告么?”
“……也没什么。”周是茗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求人情’的,她抓了抓耳朵,有些尴尬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建筑实?习部在哪儿啊,我找个人。”
‘建筑实?习部’是个什么鬼……他们帆卓可从来没有实?习部门。
何瑞哭笑不得,只得问:“周小姐,你想找谁可以告诉我,我让前台拨内线帮你通知。”
“哦。”周是茗感觉自己又闹笑话了,乖乖的说:“我找一个叫周放忍的,你帮我叫他一下。”
按照常规来说提辞职也不可能这么快,周放忍理?论上应该还在公司,就是自己之前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只能这么叫了。
可何瑞听到后,眉毛却忍不住抽动了下。
霍总的这位闺蜜居然主动找周放忍,那是不是说明霍总和那个年轻人就是实锤了?早有了心理?准备的何瑞还是觉得有些冲击。
但?既然如此,怎么小周还要辞职呢?
何瑞脑子里浮起一个疑惑,于是他在云里雾里的情况下,当了个浑然天成的搅屎棍:“周小姐,周放忍不在公司,他…他辞职了。”
这么快?周是茗眼皮子抽动一下,脱口而出:“为什么啊?”
她是一个下意识的发问,其实内心已经觉得八成就是周放忍的臭脾气又在作妖,搞砸一切了,但?听在何瑞的耳朵里,却被他解读成了‘惊叹,不解’的含义。
于是他带着一丝自作多情的讨喜心思,主动和周是茗解释了句:“这个,可能是和霍总闹不愉快了吧。”
何瑞语调暧昧,让即便是周是茗这种?粗神经也不得不多想,她愣了下,迟疑的问:“怎么个不愉快?”
何瑞心里已经觉得周是茗完全知道霍清和周放忍的关系,只是来听八卦的,于是笑了笑,无形中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情侣之间,哪有不闹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