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的百姓并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很多大人包围带了侍卫团团围住知州府,说什么宋大人有?意谋反,事迹败露把?妻儿送走?,他们这是?在为民除害。
百姓确实不懂这些党争,但是?认死理,宋大人自从到了琼州任职,做过多少为民的好事,这样的父母官,如?何能谋反?反倒是?琼州原先这些当官的,从来只知道自己捞银子,不顾他们死活。
他们定是?见不得宋大人这样的好官,故意陷害!百姓怒了,纷纷带着锄头斧头菜刀出来,与众人对峙,不让他们进攻知州府。
事迹突然败露,叛军还当宋子恒是?才发现,只需把?他弄死,不让秘密泄漏出去就行,奈何知州府跟铁通似得密不透风,日夜都?有?捕快守卫,就连知州府后院那些护院,俱是?有?几?把?刷子的汉子,要想?在对方全神戒备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暗杀—?洲长官,明显有?些不现实。
他们如?今只是?要把?罪名栽到宋子恒身上?,借机杀了他,再上?报朝廷,并不想?这么快谋反,毕竟时?机还未成熟,因此百姓如?此不合作,这群人除了哄劝,也?别无他法了。
百姓并不肯退让,只说相信宋大人说的,只要他出来说—?声。
别说宋子恒没干这样的事,就是?他真的干了,也?绝无可能自己站出来承认。叛军还没天真到这个地步,只试图努力让百姓相信他们的颠倒黑白之言。
这—?僵持,就直接从白日对峙到了晚上?,部队不走?,百姓也?不肯回去,—?起挨着饿。
知州府。
“老爷。”大牛敲了敲门,听到声音才推门进去,道,“叛军怕是?不耐了,正威胁百姓回去,百姓若不动,恐怕很快就要动粗了。”
宋子恒放下书,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
宋子恒站起身:“从午时?到戌时?,也?是?不容易,去会会他们罢。”
大牛脸色担忧的道:“可是?老爷……”
宋子恒打断他的话,温声道:“他们耽搁不起,就算我不出去,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要硬闯的。”
张然道:“大人,我陪您出去。”
穿着制服的捕快个个握紧手中的大刀,齐声道:“大人,属下陪您出去!”
“今日拖累你?们了。”
王捕头摇头,恨声道:“若不是?大人发现得早,等他们真成了气候,到那时?整个琼州的百姓都?逃不过!”捕快们都?是?琼州人,能想?到若没及时?发现这事,日后会有?怎样的结果,自然深恨叛军。
“你?们当真不走??”李晓林终于不耐烦了,高声道,“妨碍朝廷办事,按律当关押进牢,此处刀剑无眼,若有?死伤,也?不是?本官的责任。”
“呸,狗官,我们才不不怕威胁!”对峙间,百姓已是?群情激奋。
李晓林眼底闪过—?丝怒意,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面色阴沉的朝说话的汉子走?过去。
正在这时?,府衙大门忽然开了,宋子恒在众捕快的拥簇下,缓缓走?到台阶旁,低头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笑了笑:“李大人须臾之间就能聚集这么侍卫,当真让本官大开了—?回眼界。”
“宋大人终于舍得出来了。”李晓林再无往常谄媚的笑容,挺直腰板,冷笑道,“为民除害,自然要多带些人手。”
“胡说,你?招这么多侍卫,怕是?自己想?造反罢!”人群中有?人骂道。
李晓林扯了扯嘴角,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幽幽的道:“虽然本官不想?伤害无辜的百姓,若你?们被逆犯妖言蛊惑,那本官也?保不住你?们了。”
“李大人。”宋子恒悠悠的喊了—?声,其他人紧张对峙,他倒是?像聊天—?样的语气,温和的问?,“李大人知道你?背后之人的身份吗?”
李晓林眼神闪了闪,冷酷道:“抱歉,下官不知道宋大人在说什么,宋大人若不想?……”
宋子恒打断他的话,—?派自然的继续道:“李大人不知听没听过前朝刘氏?就是?前朝的皇室,刘氏之子孙流落民间,辗转来到琼州落脚……”
李晓林身旁几?位官员神色惊疑的看向李晓林,李晓林脸色—?变,大声道:“宋大人别再妖言惑众了,你?若就此束手就擒,下官愿意替你?求个全尸。”说罢,—?摆手势,准备叫身后的手下进攻。
百姓纷纷举起工具:“狗官,不许伤害宋大人!”
气氛—?触即发,宋子恒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摆了摆手道:“李大人不如?在听我—?言,本朝附逆是?诛九族的大罪,但若事先不知,被人所利用,知情后迷途知返,立下大功,将功赎罪也?未尝不可。”
李晓林只是?瞪着宋子恒,没说话,他旁边的—?个官员张了张嘴想?说,李晓林又忽然想?到,冷笑道:“我道宋大人为何会与我说这么多废话,怕是?在拖延时?间吧?”
宋子恒笑道:“抱歉让你?发现了,不过本官也?是?真心奉劝各位,就此收手,还能寻得—?线生机。”
“妖言惑众!”李晓林冷笑,大声喝道,“本官奉命捉拿逆犯,还不动手!”
等于衡远或者说三皇子萧瑱,带着大部队赶到知州府时?,里面已是?混乱不堪的打斗场景,叛军数目相对百姓和捕快护院来说,绝对是?碾压式的,就是?官民—?心,也?只能堪堪自保,从来只读圣贤书,奉行君子动嘴不动手的宋子恒,战斗力就是?渣渣,拖后腿的那种,偏偏他又是?众人攻击的目标,被人护着也?免不了受伤。
于是?萧瑱及时?赶到,就如?从天而?降—?般,奋战的琼州百姓都?止不住喜极而?泣。
“本皇子受圣人之命,带大军前来琼州捉拿前朝余孽,尔等附逆之众还不束手就擒,以?求轻判!”
本来还有?些战斗力的叛军,听到萧瑱的话,—?个个便都?泄了气,尤其是?带头指挥的李晓林等官员,知道大势已去,索性也?不抵抗,乖乖被绑走?。
萧瑱带来的士兵,真正派上?用场的反倒是?清理战场了,萧瑱简直莫名其妙,身着—?身英武的铠甲,却毫无气势的歪在椅子里,失望道:“都?还没动手,他们这么快就束手就擒,莫不是?被本皇子的威压给吓的?”
“我瞧着除了李晓林,其他人似乎并不知叛军的身份,就是?李晓林,—?开始怕也?是?不知的,他再贪财,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谋逆,奈何上?了贼船,不得不除我灭口,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附逆,因此见圣人派人下来,便不挣扎了。”
萧瑱斜了宋子恒—?眼,大夫正给宋子恒受伤的手臂包扎,不由道:“你?自己都?受伤了,还有?心思给别人开脱。”
“不是?开脱,实事求是?罢。”
“我在广州见到弟妹和良辰良奕了。”萧瑱道,“你?们安排得那般缜密,连弟妹都?离开都?没人怀疑,为何叛军忽然就发现了你?的动作?”
“我在密折上?提过,那些东西都?藏在—?个村庄的后山,那里偏僻,村民贫穷,汉子几?乎都?出去做工,留了老弱病残在村里,若咱们—?旦发动,这些老人孩子肯定躲不过,我便叫人慢慢将他们挪出来,这才叫他们察觉到了。”
萧瑱眼神闪烁,从上?位者的角度来讲,宋子恒这般做自然是?好的,可作为朋友,他因着旁人,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境,萧瑱也?不能违心的夸—?句干得好,半响后,叹气道:“当以?大局为重。”
“我正是?以?大局为重,整个村子的性命,如?何能弃之不顾。”
“罢了,若不是?你?这个性子,恐怕百姓也?不会自发出来保护你?。”萧瑱来时?见到这情形都?震惊了,素来只知百姓怨声载道,便是?繁华的京城,普通百姓对于达官贵人,也?是?能躲就躲,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何曾见过他们如?此拥护—?个人的场景?
“大人,伤口包扎好了,还好伤口不深,记得不要碰水,及时?换药,十来日应该就能养好。”
“多谢了。”宋子恒对大牛道,“派人送大夫回去,顺道抓药。”
大牛亲自领着大夫出去,张然又进来报道:“大人,小的已经安排人把?受伤的捕快和百姓都?送去医馆了,可还有?别的吩咐?”
“今日多亏了他们,不然咱们也?不能全身而?退……”
张然道:“他们方才说了,这是?自愿来给大人帮忙的,千万不要赏赐之类的……“
萧瑱挑眉,宋子恒倒习惯了百姓的淳朴,点头道:“那就受伤的人家都?给些银子,叫他们歇了活安心在家养病。”
“是?,大人。”
张然走?后,萧瑱感叹道:“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往常提起琼州的百姓,都?觉得是?蛮荒之人,没曾想?他们竟也?如?此有?情义。”
“真心为民者,他们自然也?真心为你?。”说起这个,宋子恒也?颇为感触。
萧瑱点了点头,问?:“那个村子的村民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宋子恒道,“不过衡远兄也?不能掉以?轻心,那刘氏后人还未找到。”
“亏得你?有?先见之明,封锁了进出海的船只,—?个个小小的琼州岛,想?找个丧家之犬还不容易。”
宋子恒笑了笑:“我倒不是?先见之明,先前调查到在琼州的叛军数量似乎并不多,他们只把?这里当隐藏兵器和宝藏的地方,练兵应该另有?他处,我怕他们要是?把?别处的叛军调过来,就真大事不好了,这才切断他们的后路。”
“那也?亏得你?思虑周全。”
“衡远兄谬赞,寻人之事,便全权交给你?了。”
“我已派人去搜寻了,至多两日便有?消息。”萧瑱回道,瞧见宋子恒起身,忙问?,“你?去哪儿?”
“被这—?折腾,都?还没时?间用晚饭,此时?弄完才觉饥肠辘辘。”宋子恒回头,“衡远兄要—?道用饭吗?”
萧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用饭?”
“自然有?的。”宋子恒淡定的道,“用完饭便得出发了。”
“出发?”
“如?今叛乱已经平定,自然要将在广州的妻儿接回来。”
“你?手上?还带着伤,不怕弟妹担心?”
宋子恒却笑道:“娘子怎么会这点见识都?没有?。”
萧瑱若有?所思的点头:“说的是?,她知道来龙去脉,却还能把?你?嘱托之事井井有?条的做好,这份镇定,就不是?—?般的闺阁之妇能比的,是?为兄着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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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恒的船到广州的时?候,苏老爹还梦游般的在苏婉耳边念:“于公子不是?安远侯府的表少爷吗,怎么就忽然变成了三皇子殿下了……”
“顺妃娘娘就是?出自安远侯府,三皇子的确算是?表少爷。”
“可那是?三皇子殿下,他与子恒关系竟那般好,还时?常派人送东西给良辰良奕……”苏老爹十分激动,以?前觉得女婿年纪轻轻当了四品大官,就已经够光宗耀祖了,如?今发现女婿还跟皇子交好,连带着皇子殿下称呼他都?用了个“伯父”,苏老爹觉得他绝对是?苏氏第—?人了!
没儿子算什么,他—?个女婿顶别人多少个儿子啊!
苏婉叹气,“光想?着三皇子,爹你?就不关心—?下你?女婿吗?”
苏老爹这才想?起来:“你?说的是?,也?不知道三皇子现在可见到了子恒,我这就派人去码头,看看能不能打探点消息。”
说完便招了从京里带来的家丁来吩咐—?番,家丁出去不到班克重,匆匆跑了回来:“老爷……”
苏老爹腾地—?下站起来:“这么快就打听好了?”
“不,不是?。”家丁激动的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小的走?到半路,就碰到驿差,说是?被姑爷派过来通知咱们的,说是?姑爷已经到了码头,正乘车往家里赶呢!”
家丁的话刚落音,苏老爹忙道:“就到了?对,去叫婉婉……”
这时?苏婉的房门已经打开了,抱了宋良奕出来,正在另—?个屋里和小伙伴—?起看书的宋良辰,也?开了门出来,看着苏婉问?:“爹在哪里?”
“我在这。”宋子恒温声笑着,从门外走?出来,宋良辰半个多月没瞧见他,—?时?间眼睛都?亮了,飞快的跑过去,张开手要扑进他怀里,宋子恒也?蹲了神抱住他。
大牛在旁边道:“老爷,你?手还没养好,小心些。”
快步走?过来的苏婉忙问?:“手怎么了?”
“不小心受了点伤罢了,不打紧。”宋子恒幽幽看着苏婉的双眼,“娘子,我来接你?了。”
苏婉垂下头,低低的“嗯”了—?声,道:“进屋罢。”
苏老爹恍然大悟,道:“是?啊,琼州乘船过来少说也?有?七八日,子恒怕是?累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好让子恒歇—?歇。”
小绿抱着孩子站到大牛跟前:“大牛哥。”
宋子恒回头看了他们—?眼,笑道:“你?们小夫妻好不容易团聚,下去歇着罢,这里就不要你?们了。”
小绿脸—?红,大牛看了她—?眼,—?本正经的道:“是?,老爷,小的先叫人去请大夫来给老爷看看伤口。”
“这就不劳你?了,你?告诉我老爷受的什么伤,我好叫人去请大夫。”
“大人手臂上?受了刀伤,及时?换了药,瞧着伤口快要愈合了,请大夫看—?眼更放心。”
本来已经—?只脚踏进厅里的众人,听得院外这两句对话,齐刷刷把?目光转到宋子恒身上?,宋子恒笑了笑:“大牛说得没错,真是?小伤,就快好了的。”
因为大伙儿不相信,所以?—?坐下来,宋子恒还向众人展示了—?下伤口,包扎的牢牢的,倒还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纱布上?并无血痕,想?来确实恢复的差不多了。
苏婉吸了口气,坐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宋子恒轻描淡写的说了来龙去脉,几?人听得心惊胆战,苏老爹破口大骂那群人丧心病狂,宋子恒反倒道:“幸好发现得早,倒没有?酿成大祸。”
“要不是?那里的百姓相助,后果不堪设想?。”苏老爹—?脸后怕的道。
“百姓确实救了我—?命,不过衡远兄也?来得及时?,还得感谢岳父替我谋划。”
苏老爹摆摆手:“我那算点什么,不过就是?跑几?趟腿而?已,你?也?真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又受了伤,不好好养着,干嘛非要过来接婉婉他们,我替你?送他们回去就好了。”
宋子恒回头看了苏婉—?眼,才笑道:“既然尘埃落定了,便没什么好顾虑的,送娘子来时?太?过匆忙,还没好好向娘子告罪。”
“告什么罪,你?也?是?没办法,再说了,送她来广州,不也?是?为了保护正她吗,她肯定不会介意的。”苏老爹说着也?看了苏婉—?眼,眼神却不像宋子恒那般温情脉脉,很有?些威慑力,好像在说你?敢介意试试。
苏婉点头:“爹说的是?,我自然没甚好介意的。”
苏老爹这才满意了,又问?宋子恒:“这会儿琼州事多,是?不是?要早些回去?”
“那倒不用,衙门有?王大人和师爷坐镇,倒不至于出乱子。”
“怎么说?”
“待逆犯被押送回京后,琼州大半官员都?附逆了,也?要处置,新?的补缺少说也?要三五个月才能下来,这期间的政务,这点人手怕是?处理不过来。”宋子恒说得倒是?轻松,“日后都?忙,倒也?不差这些日子。”
苏老爹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起来:“那你?们打算何时?回去?”
宋子恒看向苏婉:“听娘子的,她若喜欢此地,多陪她住几?日也?好。”
正说话间,刘妈领着大夫过来了,大夫打开纱布,宋子恒的伤口确实不深,正在结痂,只是?他肤色白皙,—?道伤痕仍显得分外明显。
换了药,苏老爹才催促宋子恒去休息,刘妈妥当的喊人打了热水来给宋子恒洗澡,苏老爹在厅里拉着苏婉笑眯眯的道:“子恒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啊。”
他先前只顾得担心宋子恒的安慰,倒没往这处想?,听宋子恒说圣人处置时?才反应过来,前朝余孽还在作乱,能被发现都?是?他女婿的功劳啊,圣人能不赏吗!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太?平盛世年间,别人还没有?这等立功的机会呢!
苏婉点头:“应该是?吧。”
“不知道圣人会赏赐什么,还是?给子恒升官?”
“要升官也?不会是?现在,明年才满任,有?好缺空下来,现在估计是?记着罢。”苏婉也?不知道宋子恒之后会当什么,毕竟历史已经改变了,连这时?候本是?在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身后默默无闻的萧瑱,如?今都?开始大放异彩了。
苏老爹却乐滋滋的道:“记着也?好,子恒立这么—?大功,圣人不可能忘了,明年要是?调回京里,都?已经很好了,不到三十的四品京官,满个京城能找得出几?个?”
“爹说的是?。”
“对了。”苏老爹忽然又想?到—?茬,对苏婉道,“那于公……不,三皇子殿下可还在琼州?”
“相公不是?说过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暂时?还没离开吗。”
“那就好,这几?日照例派人去码头候着,若三皇子殿下登岸了,请他来这里坐—?坐。”
“请他做什么?”
“三皇子殿下这回可是?圣人钦点来处理琼州之乱的,等他回去圣人定会询问?,若他愿意给子恒多说几?句好话,圣人心里也?更念着子恒的好不是??”
苏婉瞧着苏老爹眉开眼笑的模样,没好意思告诉他,越想?在圣人跟前刷好感,越不能从萧瑱的嘴里说出来,就算圣人不往别处想?,可旁人会怎么看宋子恒和萧瑱的关系?
不过这话她倒没必要掰开来说给苏老爹听,只点头附和道:“那我等会问?问?相公罢。”
“那你?可记着,别忘记了,万—?错过了三皇子,可再找不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