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微笑道:“这也算了不得的本事,你叫是什么名字?多大了?”
半大小子忸怩道:“俺叫二娃,赵二娃。十三了。”似乎很为这个没前途的名字苦恼。
锦衣青年体贴的笑笑,又问道:“识字吗?”
二娃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他爹也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锦衣青年点点头,叫二娃起来。
二娃心道,说什么也不能起来,一起来就没戏了。便赖在地上,一脸苦相地望着轮椅上的官人。
那锦衣青年见他这副惫懒模样,有些好笑,又顾忌背上的伤口,不敢笑出声,对边上一个面皮白净的卫士道:“石大哥,取本斥候教材来。”
那被唤作石大哥的卫士笑着从被囊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恭敬的递到青年面前。青年让侍卫翻到某页后,把书给二娃,对二娃温言道:“这两面共有四十个小人,动作各有不同。现在我给你三十息的时间,到时你若能画出一半以上,我便承认你有本事。”
二娃深吸口气,接过小册子,双手微微颤抖。二娃他爹也紧紧的攥着衣角,看上去比儿子还要紧张。弟弟妹妹们远远地站在地头上,微带惶恐的向这边张望。
青年向二娃微笑道:“现在计时开始。”又对石姓侍卫道:“石大哥麻烦你计时。”
有伟人说过当一个人坐在火炉上,一分钟有一年那么漫长。倘若是与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一天会像一秒一样飞快。二娃绝对没听过这句话,但是他此时的体验却与那伟人发现这个道理时是一样的。
所以说,体验是属于大众的,而发现却只属于某些被叫做天才的人。
……
二娃刚看完一遍,那石头侍卫便道:“时间到。”
二娃撇撇嘴,心道这人怕老子抢他饭碗,故意把时间缩水。
这时,一个卫士端过纸笔,二娃抓起那奇怪的黑竹棍,攥住了,在托盘上一划。脆弱的竹炭哪经得起他这般蛮力,很干脆的折断了。
二娃偷偷看看轮椅上的人,才讪笑道:“俺还是用这个吧。”说完捡起一根枯枝,然后用脚在地上使劲划拉几下,弄得尘土飞扬。
二娃老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中既有担忧,更有骄傲和期待。
……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二娃把全部四十个小人原原本本的重现在地上,没有一个画错,就连顺序也与小册子上的一样。把周围准备看热闹的众侍卫震得目瞪口呆。
轮椅上的公子也是大叹好运,这样的小神童在这个没有普及教育的年代被发现的几率太小了,难得又跪在地上求自己收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公子不能免俗的幻想一番。
二娃见众人一脸震撼,觉得自己成功打动了对方,却迟迟不见这些人有什么反应,不由着急问道:“到底能不能收下俺?”
轮椅后的小个子侍卫见二娃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轻声在陷入某种情绪的某人耳边道:“殿下,殿下……”
那殿下回过神,对二娃点点头道:“不错,算你有本事。你可以回去了。”
二娃听前半句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听到后半句不由一下泄了气。嘴一下子瘪了起来,泪珠子在眼眶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哽咽道:“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欺负小孩呢?不是说好了,俺有本事就收下俺吗?”
二娃他爹也在一边作揖道:“这位大官人,若是觉得俺家二娃还有点用,就收下他吧。”
轮椅上的公子无辜的摊开双手,戏谑道:“难道不回家里跟老娘说声?不用跟小伙伴炫耀炫耀吗?”说完朝二娃眨眨眼。
二娃闻言,刚要落下的泪珠子生生收了回来,一脸苦相瞬时转成了笑脸,像极了西秦汉中一代著名的民间艺术——变脸。他“嘭嘭嘭”给未来主子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轮椅上的青年朝他笑笑,挥手道:“快去吧,我会留一个人在这等你的。”
二娃使劲点点头,站起来,也不管双膝站满了尘土,又蹦又跳的朝村子里跑去,边跑边高声喊道:“俺终于要进城了,俺不种地了!”
弟弟妹妹并不了解哥哥的想法,却能清楚感受道他的快乐。于是也大喊大叫着“进城,不种地”之类的话,嘻笑着蹦蹦跳跳跟上去。
二娃他爹见儿子终于得偿所愿,欣慰之余却又担心起来,他为难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深感踌躇。
轮椅上的公子见二娃他爹不舍与欢喜混杂的样子,无来由地想起自己这世的老子,不由有些羡慕二娃,他温言对二娃爹说道:“大哥放心,这孩子跟着我定不会叫人欺负。”
其实还有后半句:“只会被我欺负。”只是他不说。
二娃爹听他这样说,感到放心许多。挠挠头憨厚笑笑,对公子问道:“还没问官人贵姓呢?”心说不知道你是谁,俺以后看儿子该上哪找啊?
公子向二娃爹温和笑着,微风吹过,把他额前碎发拂起,面孔帅气而干净,眼睛明亮而清澈。
他清声道:“我叫秦雷。”
……
车队继续向中都进发。
秦雷已经回到车上,二娃并没有跟上,他将随留下的卫士晚一天上路。
秦国的官道及其宽阔,足够十几匹马并行,夯的结实平整,马车行在上面平平稳稳,与齐国坑坑洼洼、起伏不平的官道形成鲜明对比。
马车很结实,却并不精致。坐在里面除了感觉空间很大,实在谈不上舒适,比起沈洛的座驾差太多。秦雷将一床被子垫在座位上,才感觉舒服些。他不由怀念起齐国马车的豪华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