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觞下肚,秦雷只觉得肚中翻江倒海,似乎一动便会吐出来。但是他的头脑却越发清醒,刚刚产生的一丝温情也随着越来越白的脸色转瞬即逝。
秦雷站了好一会,在边上小宫女担忧的目光中端起第七觞。
这时,有人按住秦雷持觞的手。
秦雷醉眼朦胧的歪头一看,是太子。
太子有些心疼地看着秦雷,面色发紧。他从秦雷手中拿过酒觞。秦雷也没推辞,顺手给了他。
太子对众人清了清嗓子道:“五弟旅途劳顿,又年纪尚幼,饮了大吉大利之数,已是非常不错。古人云,过犹不及。又云,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剩下三杯就由本宫替下,众卿以为如何?”
四周的臣工面面相觑,心道,您都“本宫”了,不就是为了提醒我们您监国的身份。我们谁还敢有异议?
于是其声称善。
秦雷不是不想推让一下,但似乎一张嘴就会吐出来,只得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后面的老三老四上前拉住太子,老三严肃道:“二哥身为监国,责任重大,当少饮为妙。”老四也一脸肃穆道:“我们也是五弟的兄长,又没有什么重要差事,这酒我们饮才是正理。”一副咬牙切齿,大义凛然的样子。
太子眯着眼看了两人好一会,看的老三老四心里发毛。
良久,太子才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沉声对两人道:“也好,正好叫天下人知道咱们兄弟手足情深,互帮互爱。”说完向两人微瞪一眼。
老三老四见太子终于应允,一个拿过太子手中的酒觞,另一个从桌上端起一觞,两个人皱眉看看觞中的酒,一咬牙,仰头灌了进去。
一觞下肚,老三老四的脸登时通红。两个人慢慢歪头看向最后一个红衣宫女芊芊玉手端着的最后一觞。只看了一眼,就像见鬼似地转过头来。两人苦着脸,互相递着眼色。却谁也没有动弹。
一旁的太子忍俊不禁,上前作态道:“这最后一杯就留给二哥吧。”老三老四对视一眼,齐齐苦笑一声,扭头向太子,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老三声音微颤道:“这一觞酒还不够弟弟漱口的,何须哥哥出马?”
老四也颤声道:“是呀,我们方才却是在挣最后一觞的归属。”
太子强忍住笑,板着脸问道:“那你们有定论了吗?”
老三老四又对视一眼,一起点点头,扭头对太子道:“均分!”
太子皱眉问道:“可有什么说道?”
老三老四脸苦下来,知道二哥是要给自己一个教训,只得乖乖地站在那里苦思冥想,无奈酒劲上头,脑子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功夫,秦雷的酒劲已经过去了,他心中清楚,这两个哥哥下不来台,将来不敢惹太子,八成会迁怒自己。自己初来乍道,毫无根基,最怕小鬼难缠,实在没有必要树敌。
他把那丝不快压在心底,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对离得最近的老三道:“分久必合。”
大脑一片空白的三殿下如闻仙音,他忙对太子道:“说道有了,有了。”
太子好奇道:“说来听听?”
老三清清嗓子,眼睛扫过场中众人,见大家都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微微得意,浑然忘了这个主意不是自己想出来的。他高声道:“父皇诞下我兄弟七人,造化弄人,竟从未聚齐过。今日终见五弟,却仍有大哥出征在外,实属无奈啊。现我与四弟分酒,乃是寓意分久必合,祈我兄弟终将团聚,祈我大秦终将一统天下,九九归一。”
秦雷微微吃惊,这老三脑子转的极快,本来一点思路都没有。一经提醒便能立即紧扣今日主题,又借题发挥,讨好了朝思暮想天下一统的文武百官,贵族勋旧。假以时日,多些历练的话,定然是个狠角色。
果然三殿下的言论在场中引起强烈的反响。文武百官纷纷颔首,贵族勋旧频频点头,纷纷颔首的,赞三殿下兄弟情深又念念不忘军国大事,将是定国安邦的好栋梁;频频点头的叹三皇子颇有急智且行事全面,定是可以乘凉的好大树。
但无论将来如何,栋梁也好,大树也罢,现在还都是——树苗。
太子也非常高兴,那点不快早抛到九霄云外。对老三温声道:“霖弟,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却是有长进。你们就分酒吧,等到将来必合的时候,为兄定说与大哥知晓。”
老三望了望秦雷,眼神中又有感激又有愧疚。秦雷向他挤挤眼睛,老三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候宫女又端上一个觞,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四接过来,把原来觞中的酒一份为二,自己先饮了一觞中的酒,便站在一边,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三也不以为意,接过酒觞,潇洒的饮尽。
……
饮完接风酒,盛大的仪式便告一段落。此时到了后晌时分,场中的人们不少感觉饥肠辘辘,于是开始祈祷皇子们赶紧离去,大家好回家吃饭。
天遂人愿。
七位皇子没有多做停留,各自登车,准备回城。
太子邀请秦雷与他共乘一车,秦雷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手,太子知道秦雷不欲自己见到他的醉态,善解人意的笑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晚上见完瑾娘娘,夜里就去我那歇息。”
秦雷感激地点点头,扶着沈青的肩膀慢慢走到自己的王车边,费力的踩着锦墩,上了车。
直到秦雷消失在车厢里,地上的太子才转身回自己的王车。太子的王车也是明黄色调,车厢内壁用明黄的湖绸包着,最里是一个躺椅,椅上放着舒适的锦褥,椅子左边有一个檀木书架,摆着几十本摩挲地有些旧的书。椅子右边是一个同样质地的小机,机上摆着时鲜水果,各色蜜饯。还有一盏正袅袅冒着热气的清茶。
见太子上得车来,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衣绝色少女上前为太子宽衣解带,换上一身轻便衣服。
太子靠在躺椅上,两个少女便跪下,把他的小腿一左一右抱在怀里,温柔揉捏。又有两个宫女在车厢的一角,为太子轻轻摇着羽扇。
太子嘟囔了一句后,便舒服地闭上眼睛。
两个宫女模糊地听到太子骂了一句:“屁分久必合。”互相对视一样,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温柔而仔细的为太子殿下揉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