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凉水兜头浇下,如贵妃悠悠的醒来。她双目无神的环视四周,好一会才恢复神智,看到上首神色冷漠的老太太,如贵妃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
“哗啦”一声水响,如贵妃拿眼去偷瞄,只见那老太监刚把一瓢刺骨的冰水浇到昏倒在地的三公主身上,如贵妃打了个哆嗦,怨恨地盯着老太监,却不敢开口求情。
老太监微笑看着如贵妃,又一瓢冰水浇在了三公主身上。如贵妃知道这阴人最是歹毒,若还是看,女儿免不了多吃苦头。被冷水一浇,贵妃娘娘终于从癫狂中醒来,回想起今日噩梦般的一切羞愧欲死,死死地伏在地上,泪流满面。
秦雷本来担心三公主不死也要昏迷三天三夜,没想到三瓢水下去,三公主躺在地上的身子便微微抽动,良久竟转醒过来,只是动不得一根指头。
老太监对边上的两个小太监吩咐道:“把山阳公主殿下扶起来。”
趴在地上的如贵妃对太后一下接一下磕头泣道:“母后,饶了山阳吧,再下去,会要了她的命的。媳妇愿替她领罪,放过她吧,母后……”声如杜鹃泣血,再加上凄惨的外形,着实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文庄太后“哼”了一声,对老太监挥挥手,老太监躬身退回黑暗中。她冷冷地盯着如贵妃:“你可清醒了?”
如贵妃使劲点头:“回母后,罪妇已经清醒了。”
老太太垂下眼皮,便不再理她。转头对地上跪着的太子道:“霆儿,你饱读诗书,通晓古今。可曾在我华夏历史上见过这等宫闱闹剧?”
太子倒是真知道不少,可是打死他也不敢说:“回皇祖母,孙儿未曾见过。”
老太太呵呵笑道:“好好,赶明你去太史令那命他秉笔直书,就写某年某月某日,皇妃公主与太子皇子交恶,太子皇子被沿太掖湖追杀三里有余,几欲投湖。也算为历史开一先河,可好?”声音越来越冷冽。
太子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太后。
“抬起头来!”老太后双目一瞪,低声怒吼道。
太子连忙把头抬起来,一脸愧疚地看着老太后。老太后眯眼道:“一国储君就要有一国储君的样子,秦霆,你给我记住,永远不要低头,永远!”说完,闭上眼睛。老年人总是容易感到累,老太后已经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她微微抬手,轻哼道:“念。”然后没了声响。
一个女官上前,拿出一道文书,清声念道:“大秦文庄皇太后懿旨。”
屋里原本站着的瑾妃,坐着的皇后娘娘,闻言都到堂中跪下听旨。
“今有公主山阳,目无尊长、狂妄不悖,妄图持械袭击监国储君,罪不容疏。若不严惩,天地难容。”
秦雷听到“持械”,想起那物件,心中好笑,只得将头埋得低低的。太后不让太子低头,却没不让他低头。
“盖因贵妃刘氏疏于管教、肆意放纵,未尽人母管教之责,未行贵妃垂范之职。其亦有罪。”
如贵妃那被太后认为“开历史之先河”的举动,竟然只字未提。
“太子秦霆、皇子秦雷目无尊长、不敬贵妃,狂妄不悖、咆哮禁宫,其罪之大,不亚于山阳。”
“天有雨露仁慈,又有霹雳雷霆,今着宗人府收押山阳一载。每季鞭笞四十。期间公主封号暂去,待陛下回宫后定夺。”对于皇家子弟,只要没有谋反,收押一年已是极重处罚。当时太子说秦雷的罪名也不过是圈禁半年。好在每三个月吃一顿足够躺仨月的鞭子,也不寂寞。
“令其母刘氏禁足半载,每日抄《楞严经》十遍。其间用度规格减半。”
秦雷原本遗憾对她的处罚太轻,却见太子眼角的笑意,知道其中另有门道。
“太子秦霆应鞭笞二十、羁押半载。皇子秦雷应鞭笞十,羁押一月。然太子身负监国重任,不可上刑、不可离职。宗人府规:兄有罪,弟可替。故判皇子秦雷鞭笞三十,羁押七月。钦此。”
太子见自己的罪责全被加诸于秦雷身上,惊呼道:“万万不可。”对太后叩首道:“皇祖母,宗人府亦有规矩:若因职责无法领罚,可于卸任后补罚。皇祖母。求你了,让孙儿自己受过吧。”
老太太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答太子的请求,挥手道:“自去领罪吧。秦霆,你留一下。”微一沉吟又道:“雷儿,你也留下。”
秦雷秦霆在皇后和瑾妃担心的目光中留下了。如贵妃和山阳公主也被抬了出去。
文庄太后遣散左右,屋里只剩下祖孙三人。
她端详着两个孙子。两人一般的白净帅气。太子斯文柔和,好在唇上的胡须给他增添几分厚重气息。而秦雷英姿勃发,青春洋溢。单从模样上,老太太更喜欢秦雷一些。
但这个世界的事情都是有很多方面的。
文庄太后指着边上的凳子,对两个孙子笑道:“坐。”春风又绿江南岸。
秦雷笑着把太子扶起来,两人坐下。
太后笑着问秦雷道:“小猢狲,奶奶这般对你,你怎么一点不恼?”
秦雷挠挠头道:“孙儿感觉奶奶一向对我很好,定然不会害我。”
老太太哑然失笑,教训道:“孙儿啊,这世上的人不是一向对你好就不会害你。”又有些黯然道:“一向只代表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说了这么多话,老太太依然神采奕奕,浑没有方才疲累昏聩的样子。
老太太又对太子沉声道:“霆儿,此事你有些孟浪。这并不是翻脸的时候。”
太子刚要起身,文庄摆手道:“坐着说吧。”
太子谢恩后,坚定道:“皇祖母,孙儿觉得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若是只为了这种虚伪的相安无事,而让五弟受罪,实在是做哥哥的耻辱。”
太后想了想,沉吟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错,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可是你想过以后如何保护雷儿吗?难道要奶奶一直把他藏在宗人府里?”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涩声道:“奶奶,今日之事确实意外迭出,孙儿原本只是想稍加惩戒山阳,再求您给我俩解围。并未想到会搞成这样不死不休的局面。”
秦雷想到那钉在墙上的物件,那物件出现在大庭广众下,确实是意外之外。
太子咬牙道:“无论如何,孙儿都要保五弟周全。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秦雷好奇道:“二哥,这贵妃娘娘就这么厉害?”
太子嗤笑道:“贵妇娘娘?你没有看见她在皇祖母面前噤若寒蝉的样子?厉害的不是她,是她的哥哥。”
秦雷了然道:“太尉李浑。”旋又奇怪问道:“就算是他再不把咱们皇家放在眼里,也不敢明着把小弟抓走咔嚓了吧?”
太后和太子被他逗笑,过一会太子才道:“李浑确实不敢明着怎么地你,但是这个混人有一支秘密部队,名曰血杀,号称天下第一杀器。据说只要被他们锁定的人,几乎没有能活过三个月的。”
秦雷不信道:“既然这么厉害,那他怎么不干脆……”虽没明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老太后面无表情道:“那是因为老身在。”
秦雷明白了,老太后可以护住一个,但不可以护住两个。这就好比打牌,自己有一个大王。虽然大王能管的了所有的牌,但是打出就没有了。原本自己这边牌面正好,现在多出一张牌,完全有可能被对方闷死。
正当太后与太子沉思时,突然听到秦雷一声轻笑。只见秦雷潇洒的起身,跪在太后面前,清声道:“皇祖母不必为孙儿担心,孙儿担保七个月训练出一支不比那劳什子血杀差的队伍,抵掉他们的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