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毕竟是太多了,尽管屡遭重创,但人数上仍然稍多于秦国军队。这就决定了秦军不可能形成严密的包围圈——要么薄弱且漏洞百出,要么只能重点布防重点区域。
秦雷当然选择后一种。他将重兵布置在东线,并遍插旌旗虚张声势,给齐军东边是天罗地网的感觉。同时他故意在西面的包围圈留下缺口,引诱齐军东去。
果不其然,士气萎靡的齐军将士慌不择路,看到东面有路,便不假思索向那边逃去。一见敌兵中了圈套,秦雷便迅速挥军掩杀上去,撵着齐军官兵的屁股大砍大杀,不知将多少敌兵斩杀马下。
秦军追了一阵,突然听到收兵的号角,便停下脚步,转身开向关外两边的山林中,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
却说齐军如若丧家之犬,被秦军赶着一阵狼奔豕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就连护国上将军武之隆,也在一干亲信的护卫下,混杂在败兵中向西逃窜。虽然他知道越往西离齐国就越远,但也只能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了。
齐军士兵正彷徨无措间,看到上将军的亲卫队,便紧紧跟在后面,逐渐的越聚越多,最后汇成最大的一股,在逃跑天才武军门的率领下,竟然顺利地避过秦军的围追堵截,越过虎牢关,抵达了秦国地面。
因为秦军停下了追击,齐军大部得以保存。此时武之隆的身周,居然聚集了十几万人之多,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溃兵跑过来,不断壮大着他的队伍。见仍有如此多的麾下相随,武之隆稍稍心安,整一下散乱的衣甲,高声道:“弟兄们,我武之隆一定会将你们带回国的!”
话音未落,便听东面鼓声大震,烟尘四起,齐军刚刚有些振作的神情顿时变得沮丧起来。武之隆只道是原先退回关内的秦军杀过来,哈哈大笑道:“真是人善被人欺啊,手下败军也敢再来挑衅?”他自度对方最多人马不过五万,而自己这边已经聚集到二十万,正好冲一冲,打个胜仗,提振一下士气。
但当对方近了,站得高看得远的武军门发现敌军阵中赫然立着两面大旗,一面上书“护国第二军”五个大字,另一面写着“保国第七军”五个大字,再看对方的阵型也绝不对仅仅五万人可以摆出来的。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起码得有二三十万吧……”硬碰硬的想法顿时消弭无形,干笑几声道;“不过我们还是回家要紧。”说着一指南边的山岳道:“只要我们进入嵩山,敌人就无法展开兵力,咱们便可从容翻过山,回到许昌城。”
一听“许昌城”,饥肠辘辘的官兵们立马联想到热汤热饭,顿时来了精神,便跟着武军门向南边去了。
待他们走出二里,那支秦国军队也到了虎牢关前,领兵的正是第二军军长石勇,其实他只有七八万军队,之所以看起来声势浩大,不过是将树枝绑在马尾上,拖起漫天烟尘,造成对方错觉的小把戏罢了。
见齐军果然南下,石勇却仍不将树枝解下来,他命令手下径直越过虎牢关废墟,在东面关前摇动旌旗、来回驰骋,高声喊杀、声达数里之外。
……
再说那武军门,引了齐军主力向南,马不停蹄地进入嵩山山麓。见两边树木丛杂,山川险峻,心道:“这下总不会追上来了吧?”庆幸之余,便在马上仰面大笑不止。
身边将领不解问道:“军门何故大笑?”心说:“咱们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咋还能笑得出来呢,忒得没心没肺了吧?”
武之隆擦擦眼泪,喘息笑道:“我在笑秦军功亏一篑,要是在这里打我们个埋伏,哪里还有咱爷们的生路?”话音未落,山壁两边鼓声震响,斗大的巨石雨点般从天而降,不知砸死了他多少人马,武之隆也被摔下马来,好在被亲兵接着,没有受伤。
“快,直接冲过去!”关键时刻,武之隆逃跑王的本色尽显无疑,他神情镇定的指着前方大喊道:“落石一停就来不及了!”一行人连忙抱头鼠窜,趁敌军还未从山上冲下来,便顶着落石从那段山道冲过去。
他的判断一点也没错,这里山路狭窄,道阻且长,根本没法摆开大部队,因此快速通过遇到的危险是最小的。
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山路,此时天色微暗、黑云罩地,原来又是一天快要过去了。饿了两天两夜的士卒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山道边上,任官兵如何催促,都不再起身。
见催促不动,武之隆只好暂且歇下,骑着马在队伍中巡梭,见官兵瘫软在道边,确实是疲累交加、动也不能动了,甚至饿死的也不在少数。
武之隆只好命令将战马尽数杀净,在山边拣干处埋锅取水,煮肉给官兵吃。听到这个命令,齐军官兵欢欣鼓舞、强打精神,杀马的杀马、架锅的架锅、还有人从山林里挖些野菜根茎之类,放进锅中一并煮了。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让前心贴后心的齐军官兵垂涎三尺。
武之隆也脱下被汗水几度浸湿的战袍,搁在通风的巨石上吹晾。手下方才粗略统计一下,发现有七八万官兵没有跟上来,听了这消息,赵无咎揉着酸麻的大腿,苦笑连连道:“希望能否极泰来,不要再遭些无妄之灾了。”
就在此时,突然前军后军一齐响起喊杀喊叫声,刚刚松懈下来的齐军官兵顿时乱作一团。
“有敌袭!”武之隆条件反射的跳起来,也不穿那显眼的上将军服,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裳,在亲卫的簇拥下往东南夺路而去,根本不敢理睬部队的死活……他知道,以手下人现在的状况,就是五千秦军也可以轻易击败自己,与其光荣战死,还不如留此有用之身,日后再为兄弟们报仇血恨。
……
好在天色已黑,他的逃跑技术又娴熟无比,果然又一次逃出了秦军的包围圈。一路上迤逦奔逃,直到月过中天,这才听到身后的追兵渐远,环视周遭众将多已带伤,人数最多不过五万。
饶是他已经习惯了撇下部下逃跑,但这么重的损失还是让他心如刀绞,只好自我安慰道:“至少离家又进了一步不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次能安然回去,就立刻卸甲归田,一辈子终老泉林,打死也不出来当兵了。
“我似乎不是这块料啊……”武军门不无沮丧地想道,他终于知道没了恩师的庇护,自己并不比纸上谈兵的赵括强到哪去。这样一想,为死去将士报仇的心也就淡了。
正在思索间,有军士禀报道:“前方道窄路险,坑坎难行,夜里行军恐怕会有不测。”武之隆苦笑道:“总比被追上捉住强些吧。”众人默然,心道:“未必吧。”
此时更深露重,官兵们各个浑身湿透,兵刃尽弃:皆是被秦军赶得凶了,只敢跑路保命,兵刃衣甲,已经被尽皆抛弃。至于牛马骡驴也被杀了做饭,只是没来得及吃到嘴里罢了。
齐军官兵饥饿困乏,沮丧欲死,一个个站立不住,无奈相互搀扶而行。至于中箭受伤者更是被抛弃在山间道旁,呼号哀叫,犹如鬼嚣,让人不寒而栗。
才行不过数里,队伍又一次停顿下来,武之隆问是何故。卫士探查后回报道:“前面有条山涧,水流甚是湍急,队伍过不去了。”
武之隆板下脸道:“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便传下号令,命部队速速搭桥,以免被敌人阻在河边。众军士只得在路旁山林中砍伐竹木,鞣制树皮,为架起浮桥做准备。
武之隆唯恐秦军从后面追上来,令亲卫执刀在手,但有行动迟慢者,轻则呵斥,重则斩之。众军士原本就疲累欲死,又被逼着片刻不停,虽倒毙者不计其数,速度却始终提不上去。
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绑出三具浮桥,武之隆便迫不及待的命人抬去河上架起。
此时虽天色微曦,但薄雾迷蒙,并不能看清对岸的情形。武之隆心里越发不安,连声催促着士卒快快架桥,好离开这个鬼地方。便高声向官兵鼓劲儿道:“过河拆桥之后,离着我齐国的地面就剩几十里了,咱们就算逃出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