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西边三十里,东吴兵马大寨。
帅帐之中,周泰坐在主位上如同公牛一般“噗噗”的喘着粗气,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瞪的血红,瞅着下方一言不发,端坐在原位的凌统。
良久之后……
“啪!”便见周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放声怒道:“他娘的!你到底知不知错!”
凌统仿佛没有反应,只是淡淡地言道:“为父报仇,射杀敌军主将,于公于私,我何错之有?”
周泰气的直咬牙:“老子不管是你是不是为父报仇,可你那一箭不分敌我,差点没射到老子身上!万一射中了老子,导致老子死在甘宁那孙子手里,老子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凌统闻言,上下打量了甘宁几眼,道:“请问周将军,我那一箭射在你身上了吗?”
周泰闻言一愣,接着勃然大怒,指着凌统对诸将道:“你们看看!你们都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今日说什么,老子都要惩治了你!”
凌统日间一战,见了甘宁却未曾报仇,心中恼恨至深,此刻也是一腔火气,闻言猛然起身,道:“惩治我?你凭什么!”
周泰昂首道:“就凭老子是三军主将!”
凌统闻言,淡然道:“代主将尔,你乃是吴侯帐下奋威将军,我乃是吴侯帐下折冲将军!衔位不差!你无正当理由,焉能惩治于我?”
周泰起身怒骂道:“你随意放冷箭,险些害了老子,还说没罪!”
凌统闻言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那一箭若是射到你身上,你治我的罪我认,如今你安全无事,缘何治我?我不服也!”
周泰气的咬牙切齿:“若是让你这龟儿子一箭射中,老子焉还能有命在?”
凌统闻言一样眉。道:“你说谁是龟儿子?”
“老子说你,怎样?!”
“我爹让甘宁杀了,你也让甘宁杀了不成?”
“狗日的!反了你了!”周泰勃然大怒,乍然出手拔出腰间的佩剑:“你这小子欲试老子宝剑锋利否?”
凌统也不示弱,拔出剑道:“你剑利!我剑却未尝不利!”
众将见两人谈崩了,急忙上前拉架,将暴怒中的二人左右分开。
周泰被拉倒一边,还是放声怒道:“你们看看!他做错事还有理了?老子今天若是不拾倒了他,日后还有什么面子做人!”
骁将徐盛将周泰拉到一边,低声道:“周将军。就算此刻您统帅三军,然凌统乃是吴侯爱将,不可便斩,且他在战场上放箭,看似无礼,然实则并没有伤害到你,若是以这个理由杀了他,日后对吴侯也不好交代。”
周泰气的咬牙切齿,道:“老子也没说要怎么地他。就是寻思跟他说说道理!他若是道个歉,承认个错误,老子他娘的也就算是自认倒霉!可你看看他那混账样子!好像是没射死老子,他还吃亏了似的。老子焉能受这样的鸟气!”
徐盛闻言摇头道:“凌统为人至孝,甘宁又是他的杀父仇人,乍见仇人,他已是仇恨填胸。不能自已,我看也不方便让他在此主军作战,不妨派往西寨。押韵器械,看管粮秣,一则让他避开甘宁以免误事,二则也算是对他的惩戒,还望将军三思。”
周泰瞪着牛眼,看着不远处的凌统,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道:“罢了!罢了!老子不跟他一般见识!让他滚!滚的远远的,少在这碍老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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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统被甘宁打发到西寨看管辎重,吴军整军备战,休息一晚,意图来日再战,不想却未曾想到甘宁突然劫营。
当然,吴军中都是久经沙场的良将,若是说一点准备都没安排,那也是冤枉了他们,问题是他们万万不曾想到的是,甘宁当夜劫持营寨,居然只是领了一百人。
过少的人数,躲过吴军的哨探相对容易,而且不需从大面上进攻,只需随意在营寨的哪一出撕开一个口子,就可以进去横冲直撞。
当夜,甘宁领着一百人,从吴军营寨的西面撕开了一天口子,冲杀进去,一顿呜哇懒叫,四处放火砸场子。
吴营各处的兵马跟本没反应过来,乱哄哄的跑出来,大部分却是连人影都没看见,少数碰见人影的,也基本被一百人打的晕头转向,四下奔逃而走。
等各部兵马纷纷反应过劲来,想要仔细抓人的时候,甘宁等人却不做久留,一溜烟的顺着来路跑了。
不过他们此番前来,却是在营寨边上的马厩留下了一行大字,待周泰赶来看时,气的不由得跳脚骂娘。
“老子领一百人到此一游。”
周泰这个气啊,一边命人将甘宁等人在营寨边木栏处拆开的缝子堵上,一边命人将马厩上题的字擦去,自己则是回营生闷气,琢摸着明天怎么也去找一找锦帆贼的晦气。
众人方一回寨,觉还没等睡熟,营寨之内却是又一阵喊杀之声,惹得众人纷纷跳脚起来,奔出来四下观看。
甘宁这厮倒也是胆大,吴军刚刚补上的栅栏还没等捂热乎,居然立刻又被他砸开了,领人跑进吴营连踹带拆,又是好一顿砸场子,然后比刚才还快,一溜烟的顺着原路又跑了。
等周泰等人急急忙忙的赶来验看之时,却见甘宁等人又在马厩旁边的木桩上写下了一行子。
“老子这次领十个人到此一游,这都抓不到,周泰你到底行不行。”
完全是袁尚传授的气人风格,连口气用词都是直接搬弄袁尚平时的话。
虽然如此,却是效果显著。
周泰看了不由得气的骂娘,这下子他知道甘宁不是随便来劫营骚扰那么简单了,这摆明就是来找茬的!
周泰平生不恨别人,最恨甘宁!被谁戏弄都行,就是不能被甘宁戏弄!一见甘宁连续两次从这边拆木桩子偷入,还刻字留念,随即调集精锐兵马,连夜在这里布下了埋伏,意图等甘宁再使一次这样的诡计之后,就把他生擒活捉。
他主意已定,一旦抓到甘宁,就把他绑在适才甘宁题字的木桩子上打!
我让你还到此一游!
然而,等了好久,眼瞅着天就要亮了,眼不见甘宁等一众偷袭兵马再来,就在周泰等人以为甘宁不敢再来的时候,大营正面的守备军卒前来报告,说甘宁偷袭了吴军正面营寨,还杀了好几个人,并在辕门之处题字留念。
吴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周泰这面,谁曾想到他突然改变套路,又从正面进攻了?
周泰面色一紧,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那士卒竖起一个手指头,道:“就甘宁一个……”
周泰:“…………”
众人慌慌张张的奔驰到了营寨的正面,抬眼望去,却见辕门之前的柱子上,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潦草的字眼,笔锋要多磕碜有多磕碜。
“老子独自一人到此一游,这都抓不到,都滚回去家吃奶去吧。”
周泰见状,不由得气的仰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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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一众折腾了一宿,迎着暮色奔着吴郡而回,一百多人闹了一夜,是有说有笑,一点困意都没有,显然神清气爽。
陈登交待的计谋确实有用,且将对方的心理算的极准,很是难得。
这也难怪,当年曹操攻打徐州,此人为内援,算计的吕布陈宫一文一武两大英才满哪撞墙,最后连失徐州诸郡,可谓厉害至极。
今日的东吴诸将虽然也都是人物,但论及武力,不及当年吕布,论及智谋,亦是难抵陈宫,陈登算计他们,自然还是绰绰有余。
甘宁一众有说有笑的往吴郡方向走,刚转过一个岔口,便听一阵马蹄声响,但见西面的小路上,迎面杀过来一支彪悍的兵马,为首的大将,年纪轻轻,白马银枪,呲眉裂目的瞪视着甘宁,怒道:“甘宁匹夫休走!还我父亲命来!”
甘宁横刀立马,命令士卒原地待命,阴冷的看着凌统,道:“你这小子,纠缠不休!”
凌统排兵布阵,狠狠的瞪着甘宁道:“别人知道你来,都是固守营寨,意图阻你!我却偏偏提前拉出兵马,在你回师的路上堵你,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斩于马下!”
甘宁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爹的死跟老子没关系,老子当初不但没打算杀他,还打算跟他当个朋友,后来……后来他的死,纯粹就是误会!”
凌统闻言,狠狠的“呸”了一口,道:“放屁!我杀了你爹,然后跟你说是误会行不行!”
甘宁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行!没问题,只要你少缠着老子,你爱杀杀去!反正那老不死的骨头渣子估计都化了个屁的!”
凌统闻言甘宁戏耍于他,暴吼连连,随即引着兵马去打甘宁,甘宁一众虽说,却也是临战不惧,结成圆形阵与对方僵持,甘宁则是亲自对上凌统。
刀枪并举,凌统招招都是舍生忘死的打法,令甘宁很是头痛。
甘宁一边与凌统周旋,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小子,你自己掉进老子的陷阱还不自知,今日不但让你报不了仇!还连带着将你自己个,和东吴的一帮吴狗将领统统陷落进来!要你们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