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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块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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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至诚这一周都在忙工作,作息及其不?规律,有的时候周以早上?起来他?还没睡。

他?抽不?出空过来,周六她又有工作,周以还是决定周四那天自己坐高铁去?溪城,好歹还能?一起待个?两天。

她对这座城市已?经不?再陌生,坐上?出租车便给李至诚发消息:我上?车了!

对方过了几分钟才回:在家等我,饿了先找东西吃。

小区保安已?经眼熟她,看见周以还笑着打招呼道:“来啦?”

周以用?力点头:“来了!”

上?次李至诚带她走过两遍,周以终于摸清去?十七栋的路。

走到楼下,感觉到口袋里?传来震动,周以摸出手机,发现是李至诚的电话。

“喂,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气:“你到哪了?”

周以回答:“在上?楼了。”

“先别上?去?!”李至诚急切地制止她,“先去?姜迎家。”

周以停下脚步:“啊?”

李至诚深吸一口气,向她解释:“我妈刚刚打电话说她要过去?送东西,你先别上?去?。”

——“周以是吗?”

李至诚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听到声音,周以仰起脑袋,对上?一双和蔼亲切、笑意温柔的眼睛。

二楼过道里?,李至诚的公寓门口,一位和他?眉眼极相像的妇人站着,向周以招了招手:“快上?来呀。”

挂电话之前,周以听到李至诚说:“我马上?回去?。”

已?经躲不?掉了,周以四肢僵硬地走上?去?,喊:“阿姨。”

沈沐心看见她,却?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往边退了一步让出位置:“刚好我走到这里?才发现没带钥匙,开门吧。”

周以硬着头皮掏出钥匙开门。

进屋后,她加快动作换好鞋,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到沈沐心脚边,又忙不?迭要去?接她手里?的袋子。

沈沐心留意到她鞋头上?的粉红猪,揶揄道:“怪不?得不?让我穿呢,原来是专属的。”

周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东西放到茶几上?:“阿姨你先坐吧,李至诚说他?马上?回来了。”

沈沐心问她:“刚从申城过来?”

周以点点头,惊讶对方对她的了解。

沈沐心又问:“要在这和他?过周末?”

周以回:“对。”

听到沈沐心哼了一声,周以心脏都紧了一下。

“以后让他?去?找你,别老让你跑来跑去?呀。”

周以赶紧说:“我比较闲嘛,没事的。”

沈沐心把带来的袋子提到餐桌上?,周以也跟着过去?。

她挠挠脸,有些犹豫地开口问:“所以阿姨,你已?经知道我们俩......”

沈沐心朝她笑起来,她身上?带着典型的江南风韵,五官和气质都柔和温婉:“他?以为他?能?瞒得了我?一眼就看出来谈上?恋爱了。他?不?告诉我你的事,我就找人问了问,在申城怎么?样?啊?”

周以帮她把东西放进冰箱,好几盒新鲜水果?,还有两罐酱牛肉:“挺好的,比想象中好适应。”

沈沐心转过身看着她,说:“没想到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周以,阿姨一直都想和你说声谢谢。”

周以惊慌道:“谢我什?么?,不?用?不?用?。”

不?知是回忆起什?么?,沈沐心有些动容,声音也轻微颤抖:“是真的要谢谢,李至诚毕业的时候,谢谢有你陪着他?。说起来,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就应该可以见面的,但是我生了病,他?爸爸为了照顾我也没去?成?,儿子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们俩都没能?在。”

周以喃喃道:“生病......”

沈沐心垂下视线:“他?没告诉你吧?我想也是。还挺严重的,那阵子我整个?人都绝望了,稀里?糊涂说了好多瞎话,他?们爷俩估计没少被我折磨。”

周以大脑空白,已?经无法分解信息,只是呆愣地听沈沐心继续说下去?。

“其实阿姨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我是在他?大三的时候查出病来的,他?本?来已?经决定保本?校的研了,说是在那有喜欢的小姑娘,想跟她在一块,但后来还是选择回来。他?原本?也是打算留在北京发展,他?不?说,但我知道是担心我的身体,他?不?敢走远。你们俩的事我知道一点,我有的时候就会想,要是他?留在北京了,你们俩会不?会......”

胸腔堵住,周以无法顺畅地呼吸,沈沐心搭上?她手腕的一刻她立马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紧紧牵住:“阿姨,别这么?说。”

沈沐心拍拍她:“其实,我可以猜到他?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你回来了,怕我又催你们赶紧结婚吧,但阿姨已?经想开了。”

那是一个?周以很熟悉的笑容,李至诚和他?妈妈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上?都会出现一小道细痕。

她曾经用?指腹轻轻划过,然后告诉李至诚:“你上?辈子一定过得很快乐。”

她终于知道李至诚性格里?不?为人知的温柔细腻来自于谁。

——“人生吗,总有遗憾的,我已?经很幸运了。”

沈沐心的手并?不?纤细娇贵,相反在虎口和指腹处有层薄茧,她牵着周以,掌心温暖:“阿姨看到你回来,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周以抿着唇,眼前模糊,她笨拙不?知如何表述,只是一味点头。

她红着脸,有些傻气却?格外认真地向沈沐心保证:“阿姨你放心吧,我一定让他?这辈子过得更快乐。”

李至诚回来的并?没有想象中快,应该是实在抽不?开身。

沈沐心和周以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聊到天黑。

沈沐心告诉她,李至诚大概是全世界过得最惨的小少爷,小时候他?曾经问过自己很多遍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他?爷爷就是这么?教育他?爸的,富人家的小孩就要穷养,尤其是儿子。他?从小到大的零花钱都必须自己挣来,他?爸总能?找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活让他?干,买烟啦遛狗啦搬花啦,我看就是他?自己懒所以使唤傻儿子呢。他?研究生读完想在申城买房,他?爸其实都准备好钱给他?了,非要拿走他?手里?设计的一个?程序作为交换条件,他?给的哪有他?后来靠儿子赚得多哟!”

吐槽起老公来,女人总是滔滔不?绝,周以时不?时地跟着发出笑声。

她一边觉得童年拼命为自己挣零花钱的李至诚可爱,一边又生出难言的酸楚和愧疚。

原来他?并?不?是生来就富裕自由的,他?甚至需要付出更多心血和汗水,去?换取那些在人们以为对于他?来说理所应当的东西。

虽然存在自恋的成?分,但李至诚说的并?不?错,他?不?是richpring,他?确实可以算个?独立自强的优秀青年。

听到周以肚子发出咕噜叫声,沈沐心起身走进厨房给她做晚饭。

一碗盖着煎蛋的面端上?桌,她们听到楼下有车上?锁的声音,抬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回来了。”

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到两分钟,李至诚匆匆开门,一进屋就喊:“周以!”

“别喊了。”沈沐心的声音幽幽飘起,“已?经被我用?五百万打发走了,现在应该哭着到机场了。”

李至诚叉着腰站在客厅喘气,转身看见苦情女主角正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悠哉地嗦面。

他?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抢走周以的筷子和碗:“给我吃口,我饿死?了。”

沈沐心用?筷头打在他?手背上?,呵斥道:“别抢周以的,你要咬这么?一大口鸡蛋干嘛呀!”

李至诚口齿不?清地为自己辩解:“她不?爱吃鸡蛋的!”

周以一边搓着李至诚被打红的手背,一边对沈沐心说:“没事的阿姨,反正我也吃不?掉。”

沈沐心叹了一声气,叮嘱周以:“别对他?太好。”

周以只是笑,没答应。

沈沐心看他?回来了,又交代了几句,不?欲多打扰小两口相聚,家里?老李又在催她。

“那我走了啊,你忙完找个?机会带周以来家里?吃饭,周末没事多带她去?山庄玩玩。”

李至诚应:“知道了,陈叔到楼下了没?”

沈沐心踮脚越过他?,和周以说:“阿姨走了哦,冰箱里?的蓝莓你记得洗了吃。”

周以乖巧道:“好。”

李至诚把人送到楼下,看着上?了车才回去?。

一进门,他?径直走向周以,捧着她的脸,关切地问:“我妈都和你说什?么?了?”

周以圈住他?的腰,像沓沓一样?在他?掌心蹭了蹭:“没什?么?呀。”

李至诚不?信:“她是不?是......”

“没有。”周以知道他?要说什?么?,“阿姨没有催我什?么?,也没有要求我什?么?,更加没有给我压力。她就是和我说谢谢我,还告诉我我回来了她很开心。”

李至诚把周以拥进怀里?,嗓音沙哑道:“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

周以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妈妈真的很温柔,我也喜欢她。”

好长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安静相拥,彼此对某些事都心照不?宣。

察觉到他?有话要说,周以吸了下鼻子,率先开口:“对不?起。”

李至诚的手臂收紧了些:“突然说对不?起干什?么??”

“我那个?时候不?该无理取闹。”

李至诚揉着她的头发:“不?提了,过去?多久了都。”

刚刚在沈沐心面前,周以一直都憋着情绪,这会儿她才终于能?发泄出来。

“其实你应该告诉我的,我那个?时候神经太脆弱太敏感了,被什?么?刺到一下都会反应过激,我觉得好对不?起你。”她眼眶酸胀地厉害,用?手背抹了一下,却?像摁下开关,泪珠成?串下落。

李至诚把她抱到身上?,拖着腿根坐在沙发上?,他?撩开她脸上?的头发,替她擦了擦眼泪:“你那个?时候太辛苦了,我也很后悔,不?该多嘴说那一句的。”

周以哭得更厉害。

因为放弃出国交流的机会,辅导员找到她,和她聊了聊原因,也对她的家庭状况有了大概了解。

周以在本?科四年参加过许多比赛,几乎所有老师都认为她应该走得更高更远,如果?被世俗条件限制了发展,真的太可惜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辅导员给她父母打过电话。

当妈妈告诉她,想出国读研就去?吧的时候,周以是真的一瞬热泪盈眶,欣喜若狂。

但很快一盆冷水便从头浇下。

周建军的冷嘲热讽,那些古板而迂腐的理论,那些女孩子不?该做什?么?、该做什?么?的陈词滥调,一句一句都往周以心上?扎刺。

她只记得她最后通红着脸,却?手脚冰凉。

周以很想质问他?:“你眼睛不?眨给周然拿两万,却?舍不?得给你亲女儿出学费吗?”

她也很想痛快地说一句:“我不?去?了,我不?受你这个?气。”

但她说不?出。

她只能?咬着牙,将手背的皮肤抠破,卑微地道谢。

那一刻开始周以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女儿了,她好像欠了他?们一笔沉重的债,重到她背负在身上?,连喘气都困难。

之后她给自己套了层玻璃罩,把所有情绪的开关都切断,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麻木,让自己不?要再犹豫再动摇。

那段时间她和李至诚联系得并?不?频繁,至多一天一通电话,她对自己的生活毫无分享欲,只是冷淡地听他?诉说近况,然后逼自己笑着给他?回应。

在李至诚问出“你有没有想过不?去?英国?留在国内读研也挺好的”之后,周以像是一只灌满酸水的氢气球,被锋利的针戳破,彻底爆炸失控。

她不?太记得自己那天歇斯底里?地说了些什?么?,应该很可怕,否则李至诚不?会第二天早上?就赶了过来。

周以只记得在宿舍楼下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泪如泉涌,她哭了很久很久,和他?不?断重复她好累,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那时李至诚温柔又疲惫地抱着她,亲吻她泪水模糊的脸,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说:“还有我呢。”

明明那个?时候,他?同样?过得不?太好。

可是她今天才知道。

周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着李至诚,在他?耳边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至诚亲了亲她的手背:“回来就好。”

周以去?找他?的唇,给他?一个?柔软而干裂的吻,用?含着泪的眼睛,说出有些不?知死?活的请求:“我想你今天对我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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