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第二波寒潮终于过去,气温慢慢回升,越是临近新年,温度越高。
按照天气预报的推测,今年大年初一将会达到二十多度的高温,宁伟和徐梦来之前为双胞胎买的新羽绒服估计是穿不上了。
于是,趁着这天没事,他们又准备带着双胞胎去街上买衣服,也终于想起了被他们漠视了好几天的宁歌。
宁歌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要给自己买衣服,但?还是一起去了。
果然,刚下车,徐梦来就笑着问她:“宁歌,你今年的新衣服买了吧?”
虽然句末带了问号,但?宁歌知道这并不是在询问她,于是她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徐梦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又大了几分,她朝宁伟看了眼,又对宁歌说:“那你带阳阳和娇娇去逛逛吧,你眼光好,我和你爸就先去补点年货。”
徐梦来声音刚落,双胞胎便自发跑到宁歌身边,一左一右拥着宁歌,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大眼睛闪亮亮,看着非常可爱。
他们嘴甜会夸人,会撒娇,长得也很可爱,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一对很招人喜欢的龙凤胎,也是宁伟和徐梦来的晚来子,是他们的幸运和骄傲。
但?只有宁歌知道,这对双胞胎性子有多恶劣,在宁伟和徐梦来的娇纵下,他们小小年纪便学会了趋炎附势,自私又霸道,欺软怕硬。
宁歌,便是他们眼中的软。
半人高的两个孩子拉着宁歌将整条街的童装店都逛完,一人得到一套名牌童装之后还不满足,又闹着要去买书包和玩偶,说是补生日礼物。
宁歌早知道会是怎样,但?她并没有拒绝。
买完东西,宁伟和徐梦来过来了,瞒着宁歌手里?的大包小包,他们脸上浮现满意的笑。
宁歌看着两人的脸,目光始终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开心。
宁伟和徐梦来盼了二十年,看遍了医生,求遍了寺庙,绝望认命之际才盼来了两个孩子,当然宠得不行,几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明明收入一般,但?却什么都给双胞胎最好的。
上最好的贵族学校,穿名牌,报各种辅导班,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还和老师唱反调。
宁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两个孩子迟早会被宠废掉,但?她更清楚,一旦说了什么双胞胎不好的话,自己就会立刻变成一家人攻击目标,所以她从来不劝。
这和她本就没关系,她又何必吃力?不讨好。
……
再回到家,宁伟他们不再漠视宁歌,态度好了不少,甚至还关心起她的感情生活,问她在学校有没有找男朋友。
自宁歌不顾他们的反对去了离家很远的C大之后,便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宁歌知道宁伟和徐梦来在怕什么,于是摇摇头,说没有。
如?她所料,宁伟和徐梦来放心了,继续热闹的准备过?年。
宁歌将心中的不耐藏得很好,白天帮忙一起打扫卫生,晚上偷偷和晏离生视频电话,情话绵绵。
日子忙忙碌碌,很快,到了大年三十。
晚上,宁家有聚餐,定了隔壁小镇最大的饭店。
宁伟早早的准备好,带着一大家子出发。
破旧的小车里,宁歌和双胞胎挤在后座,水泥马路歪歪扭扭,小车摇摇晃晃。
双胞胎穿着新衣服,一人捧着一个手机,开开心心的玩游戏,宁歌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发呆。
大年三十,是宁威的生日。
宁威是宁家的老大,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宁歌的身份太尴尬,在宁家的处境也很奇怪,在这一天,宁伟和宁威两兄弟坐在一起吃饭,还要说祝福语的时候,她最尴尬。
越想越头疼,宁歌心里?一阵发闷,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心情去看。
……
到了饭店大厅,宁家两兄弟会和。
林青曼没来,说是身体不舒服,但?宁歌猜,她也许是怕看到自己心里?不好受,所以干脆不来。
不看,就不难过。
宁歌心中轻嗤了一声,掩耳盗铃,事到如今,又何必呢。
两家人笑着寒暄,宁歌站在最后面,只和哥哥姐姐打了声招呼,便一直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看着最前面握着手的人,她有一丝迷茫。
她不知该叫宁威大伯,还是叫爸爸,于是索性不喊人。
大人们聊了一会儿,三个小孩子开始闹着要上厕所。
宁超群只比双胞胎大一岁,是宁威和林青曼把宁歌送走之后再生的,也是宁威家最疼的老幺,一直亲亲密密地叫宁歌姐姐。
大人熬不过?小孩,宁歌和徐梦来带着三个小孩一起去了洗手间。
可在宁歌烘干手出来的时候,三个小孩子已经不在了,徐梦来也不在。
宁歌走到大厅,找了一圈。
今晚是三十夜,很多人在饭店订的年夜饭,饭店大厅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宁歌静静的看着,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
他们都把她给忘了,如?此轻易,也忘了根本没有告诉她包厢号。
刚刚还甜甜叫着她叫姐姐的人,转头就把她抛到脑后,如?此迅速。
不懂事的小孩子,恰恰天真又残忍,因为年龄小,所以就必须原谅他们的一切,否则,就不配当姐姐。
宁歌没打电话问,也没去前台问,她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看着眼前笑着喝酒聊天的陌生人们,继续发呆。
直到,手机疯狂的震动起来,她才回神。
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晏宝”两个字,宁歌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僵硬的脸,挤出一个笑。
她捏捏手指接通视频,晏离生那张帅气的脸立刻跳了出来,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宁歌将手机又拿近了一点,冲镜头眨眨眼,“晏宝,你吃过?晚饭了吗?”
晏离生点点头,而?后将镜头转了一圈,对准了大圆桌,淡声:“打招呼。”
阿端他们坐在对面喝酒,正吐槽某人吃饭还不忘虐狗,闻声抬头看去,突然发现镜头正对着自己,于是连忙端起酒对着镜头,笑嘻嘻地和宁歌拜年:
“宁宁新年好啊!哥们敬你一杯,我们喝光,你随意啊。”
“祝你新年快乐,学业进步,和我们的鼓手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宁歌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烫,泪意上涌,又被她用力眨眼忍下,笑着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几人又吵吵闹闹说了几句,阿端抬眸看了眼晏离生,而?后做作的重重咳了一声,截断了话题:
“我们继续吃,就不打扰你和日安兄谈情说爱了。”
他的声音刚落,镜头立刻又被转了回来,晏离生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里?。
宁歌盯着他的眼睛,半天没说话。
……
视频那边很吵,很多人同时在说话,宁歌却安静得不像自己,晏离生眉间微蹙,问:“你呢?吃饭了吗?”
宁歌扬唇笑,“我正在吃,年夜饭。”
“那饭呢?”
宁歌也转了下镜头,将吵闹的大厅拍了进去,“这不是为了和你视频嘛,我出了包厢,现在饭店在大厅里?。”
“怎么,你急着见家长啊?”
晏离生靠向椅背,敛眉,低沉的声音夹着一丝不愉,“如?果我说是呢?”
闻言,宁歌愣住,咬着唇没说话,甚至低着头不敢和晏离生对视。
她现在,不可能让晏离生见家长。
宁伟他们反对她去C大,就是担心她见识了大世界之后,就不想回家了,更怕,她谈恋爱结婚,嫁到很远的地方。
他们希望她能上离家近的大学,像高中时那样,能照顾辅导双胞胎,也希望她能像隔壁姐姐一样,嫁在小镇里?,以后家里?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随时回来。
他们年纪大了,以后可能给不了双胞胎多少帮助,但?她不一样。
她还很年轻,又漂亮,很好找婆家,而?双胞胎最需要钱的时候,也恰好正是她最能赚钱的时候。
所以若是现在让晏离生见家长,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会一起攻击晏离生,逼他们分手。
越想,就越难过。
四周吵闹,有人在喊着要拼酒,有人喝醉了,正醉醺醺地吹牛,大家哈哈笑。
所有人都开开心心,所有家庭都热热闹闹,宁歌却觉得自己被隔绝在世界之外,没有喜悦,只有一阵一阵的孤独和难过,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快要把她淹没。
屏幕上方的通知栏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哥哥宁超亮发过来的,告诉她包厢在哪,让她赶快过?去。
宁歌一眼扫过包厢号,却没动,心像沉入深海,闷的厉害,即将要窒息。
不求救,就会死。
她突然支着下巴抬眸看向晏离生,眼睛微红,眼尾轻轻往上扬,扬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
“阿晏哥哥,我刚刚骗你了。”
“我和家人走散了……”
……
嘭--
晏离生握紧了手机猛然起身,椅子往后一倒,重重的撞到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阿端被吓了一跳,倒酒的手一抖,酒洒了出来,他放下酒瓶,皱眉问:“阿晏,怎么了?”
“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晏离生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外走。
服务员似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往这边赶,看到晏离生出来,她呆了呆,刚张开嘴想说话时,晏离生已经越过?她,向饭店外走去。
包厢里,阿端他们也觉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半晌,陈宇咽了口口水,小声试探性地问道:“不会是,宁宁出了什么事吧?”
话刚说完,头就被用力拍了一巴掌,秦欢瞪着他,“乌鸦嘴,过?年别瞎说话。”
阿端点头,双手合掌,嘴里碎碎念。
陈宇捂着脑门凑上前仔细听了听,听到他念的是:“阿弥陀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
以为是晏离生回来了,阿端一顿,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去,却发现是穿着制服的服务员。
“先生,请问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
阿端连连摆手,挤出一脸笑:“没事,没事,一个小误会……”
……
晏离生跟着导航走了两条街,走进了一个挂个红灯笼的饭店。
推开厚帘子,夹着食物和酒香的暖意瞬间迎面扑来。
这个饭店比他们刚刚的大不少,大厅坐满了人,放眼过去,全是人头。
晏离生扫了一眼,很快看到了正坐在离门不远处的休息区沙发上的宁歌,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捧着热茶,正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
热闹的人群中,她一个人,看起来孤零零的。
心像被人用手用力捏紧撕的,麻麻的疼。
晏离生又朝那么走了几步,“小鸽子。”
听到声音,宁歌怔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向手里?的手机。
屏幕是黑的,安安静静。
她这才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她眼睛瞬间红了,而?后迅速起身。
手随着起身的动作猛然一晃,茶溅了半杯出来,滴在衣服上,她却浑然未觉,随手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扔,转身向晏离生跑去,跳进他的怀里?,死死抱住。
晏离生抬手搂紧她的腰,摸摸她的头,覆在她耳边,轻声:“小鸽子也会迷路?”
宁歌没回答,埋在他怀里?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而?后仰头看着他,吸吸鼻子,“不仅会迷路,她还会饿。”
晏离生心疼叹息,伸手轻轻抹了抹她的眼睛,指腹停在眼尾,压住,“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
最后,宁歌带着晏离生去了她高中学校对面的小吃街。
大年夜,商贩们照样摆摊营业,布蓬子下挂着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比平时还要热闹。
大人们红光满面,小孩子们举着仙女棒嘻嘻哈哈地穿过?人群,笑声清脆,仙女棒炸起的火花四溅,他们屁股后跟着一路的火星。
宁歌牵着晏离生的手悠闲的从街头逛到街尾,再从街尾逛到街头,两趟下来,大大小小的小吃袋提了满手。
就像所有小情侣一样,宁歌只负责说想吃,晏离生负责出钱并提东西。
买完所有想吃的,两人坐在街头的阶梯上,分吃小吃。
甘蔗榨出来的汁很甜,甜到齁嗓子,宁歌喝了小半,把剩下的都推给晏离生。
“这个甜,给你。”
他们坐得高,整条小吃街尽收眼底。
新年夜,万家红灯高挂,灯火通明。
刚出炉的桂花糕热气蒸腾,弥漫的水雾模糊了红灯,桂花香虽淡,但?飘得远,夹杂着隔壁烧烤摊的孜然味,不但?不难闻,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宁歌喜欢这个地方的烟火气。
晏离生抿了口甘蔗汁,甜腻充满口腔,他不由皱眉,将纸杯随手放在旁边的空地上,而?后端起水果捞,挑了块切得最方正的哈密瓜递到宁歌唇边:
“张嘴。”
宁歌支着下巴,笑眯眯的张嘴咬了半块。
晏离生举着手没动,等她咬完另外半块,才把手收回。
咽下哈密瓜,宁歌突然伸手指了指前面,“晏宝,你看,那是我们高中的校服,土土的蓝色运动服,是不是很丑?”
晏离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一大一小的蓝色运动服,也看到运动服的主人牵在一起的手。
“他们应该是我的学弟学妹,估计是瞒着家长出来约会,我以前就经常来这里?,也经常看到偷偷牵手的小情侣。”
晏离生转头看向她,突然问:“那你呢?”
“什么我?”问完,宁歌才反应过?来,她偏头看着晏离生笑,“你是想问有没有人和我牵手?”
晏离生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她。
宁歌笑弯了眼,“没有,C大很难考的,只有学霸才能考进去。”
“我高中是学霸,一心学习,眼中没有美色,只有分数。”
说着,宁歌顿了顿,笑眯眯地抬手勾勾晏离生的下巴,又捏了捏,“不过?如?果那个时候认识你的话,我可能也会和人牵手。”
可晏离生却摇头,“不一定。”
“嗯?”
“我那个时候眼里也没有美色,心中除了学习,就是游戏。”
闻言,宁歌呆了呆。
他这是在拒绝自己的情话?
不,他或许是在告诉自己,他没牵过除了她之外的女孩子的手。
想明白之后,宁歌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开心地喂了晏离生一块西瓜,“唔,这是奖励你的。”
“甜不甜?”
晏离生垂眸,认真点头,“甜。”
“地上凉不凉?”
大概因为天暖,他的声音也难得染上几分暖意。
头顶的路灯昏黄,他漆黑的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宁歌仰头盯着看了半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小幅度地点点头,声音也带上了浓浓的鼻音,“凉的。”
晏离生放下了手上的吃的,准备脱外套,她又制止了他,而?后挪了挪,拉住他的手臂,抱住自己。
“这样就好了。”
“晏宝,光坐着有些无聊,我和你说说我的家吧。”
“还有点冷,你抱紧点。”
闻言,晏离生从善如?流地收紧了手,把人紧紧揽进怀中。
宁歌勾勾嘴角,侧脸贴在他的胸膛,轻声道:“我出生在附近的村里?,爸爸叫宁威,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家境普通,生活也普普通通。”
“可不普通就不普通在宁威有个小他一岁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宁伟,宁伟和他妻子徐梦来结婚十几年,但?却一直没生孩子。”
“医生说,他们很难生孩子,所以,宁伟请来了族里的长辈,一起劝宁威过?继一个给他。”
“宁威同意了。”宁歌顿了顿,仰头看向晏离生,“你应该能猜到吧,被过继过去的是年纪最小的我。”
“我开始叫喊了六年的爸爸大伯,叫叔叔爸爸,可四年后,徐梦来为宁伟生了对双胞胎……”
……
刚去宁伟家那几年,宁歌很不习惯,还有些排斥,一声爸爸都叫不出口,但?宁伟和徐梦来对她很好,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做她喜欢的菜,比之前宁威对她还要好。
于是,她渐渐接受,开始习惯叫宁伟和徐梦来爸妈。
可有了双胞胎之后,宁伟和徐梦来就变了,他们眼里只有双胞胎,甚至会忘了给她做饭。
双胞胎生病的时候,他们带双胞胎去医院却忘了说,宁歌下课回家,一个人饿着肚子等了一夜,吓得躲进被子里?哭,也没人知道。
天亮后,她跑回宁威家,哭着喊宁威爸爸,宁威却让她喊大伯。
只留她吃了两顿饭,宁威又把她送回了宁伟家。
宁歌一直哭,林青曼也一直哭,在把宁歌送走后,他们又生了一个,她还病了,花了很多钱,所以再养不起一个宁歌。
才十岁的小姑娘,被家人送来送去,从刚开始的抢和舍不得,变成后来的让和要不得,处境尴尬。
宁歌才发觉,有两对爸妈的她和所有小朋友都不一样。
那天之后,宁歌就总是做梦,梦到自己又被宁伟送给别人家,于是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乖巧听话……
“大学我是瞒着他们报的C大,就是想离他们远点,所以,他们断了我的生活费,也不给学费,就想逼我回去。”
“晏宝,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酒吧。”
宁歌越说越哽咽,“我很累,也有想偷懒的时候,可我需要奖学金。”
“心情不好我也想发脾气,在酒吧被客人欺负,我特别想把酒泼到他们头上,可我不能,因为我不能得罪人,我身后没有路。”
“晏宝,我这么努力,就是想以后能好好的,可我今天突然发现,我还是会难过……”
彻底迷了路的小鸽子一直埋在他怀里?哭,晏离生心一阵一阵的疼,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那是她的过?去,他现在无论说什么她也已经一个人走过来的过?去,所以他只能搂进小鸽子,一下一下地亲她的发顶。
“没事,我来了。”
宁歌深呼吸一口,咽下哽咽。
是啊,他来了。
就在她最茫然无助的时候。
……
两人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小吃街的人越来越少,温度也越来越低。
晏离生抬手看了眼时间,而?后揽着宁歌起身,“想去别的地方玩?还是回家?”
宁歌没动,不肯下台阶,她发现晏离生总是这样,提出两个选项,然后把选择权交给自己。
她两手扶住晏离生的肩,咬咬唇,红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哑声问:“你住哪?”
“宾馆,端哥定的。”
“哦。”宁歌点点头,“我不回去。”
说完,她迈下台阶,勾勾晏离生的手,又强调了一遍:“我不想回去。”
“你能带我走吗?”
晏离生垂眸盯着宁歌的眼睛没说话,宁歌歪歪脑袋,笑着对他眨眨眼。
她微红着眼睛眨眼撒娇的时候,看着无辜又天真,比平时更有迷惑性,可指腹却一直在自己的尾指上轻轻蹭来蹭去。
虽看到了藏在天真无辜下的不同寻常,但?晏离生最后还是点头,把人带去了自己的住的宾馆。
……
单人间很小,床也很小,但?还算干净,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
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宁歌在小床边坐下,随便扫了眼,便扫到了床头柜子上的蓝色小盒子。
那是宾馆准备的。
她抿抿唇,纠结了半天还是过去拿了起来,想偷偷塞进了枕头下。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打开,宁歌被吓了一跳,手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却不小心把盒子扫到地上。
小盒子翻滚了几圈,最后在宁歌脚边躺平。
宁歌心虚低下头,不敢动,更不敢捡,只敢悄悄听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白色的一次性拖鞋抵在自己脚尖,随后,男人突然弯下腰,宁歌心尖一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正不知所措间,手被抓住,蜷缩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一样东西被塞进她的手心。
“你东西掉了。”
低哑的声音落在耳边,沾了水汽的呼吸滚烫。
宁歌收紧手,盒子尖锐的棱角铬得手发疼。
想做坏事被却抓住,还当场公开对峙,她心虚的不行,却还是硬着头发强硬地将手上的东西还回去。
“不,这是你的东西,我又不能用。”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晏离生,严肃地问:“你会用吗?”
“会”字有两个意思,一个指理论操作,一个指实际打算。
晏离生垂眸看着宁歌,眼眸深处深到发紫。
他握紧手,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压着,才忍住没直接把人抓过?来,“你认真的?”
宁歌紧张地抿抿唇,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叮’的响了一声,与此同时,窗外炸开片片火花,五光十色,炫耀夺目。
嘭、嘭、嘭……
零点零分零秒,崭新的一年开始,最有希望的日子里?,她和他面对面站在一起,眼中只有彼此。
宁歌笑了,她突然踮起脚尖勾住晏离生的脖子,把唇送上前:
“晏宝,新年快乐,祝你心想事成。”
“还有,我爱你呀。”
嘭、嘭、嘭……
晏离生睁着眼睛,看见踮脚亲他的姑娘脸颊红润,微颤的长睫似蝶翼。
也看到烟火一朵接一朵在她身后盛开成五彩的花,却在他心中落了一地的火星,轻易地引燃了滔天大火。
困兽终于撞开了海底的牢笼。
欲,泛滥成灾,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