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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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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云起市城市规划开始统一整改,市内所有地道都被翻新,并贴上序号。

三个月后,老街外的那条地下通道?外挂上蓝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望月路857号’。

老街被划到四方天街,也有了新名字,叫望月街。

地道里再没有约架的不良少年,也没有脏兮兮的流浪汉,路过的人看到贴在地道口的序号,都会会心一笑。

不远处,便是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堕落者的狂欢天堂,每晚八点开始,凌晨五点结束,一周七天,日日不息。

857,也算是应景。

……

五一假过后,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衣服越穿越薄,大学校园里都是穿着小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

宁歌也是其中之一。

脱了外套,优秀的身材便露了出来,再加长那张长得过分?浓艳的脸蛋,就算在美女遍地的C大,宁歌也格外出众,走到哪里都会吸一波视线。

这学期老师课题任务,宁歌也参加了,经常往别的系跑,特别是表演系,在谢燕南的介绍下?,她认识了不少人。

名气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是一些麻烦。

C大离娱乐圈很近,或多或少也染上了点圈内的风气。

校内记者捕风捉影,遍地是八卦,今天是某才子和某系系花,每天就是某院花坐上豪车疑时间某大佬的女儿,等等等等。

宁歌一般懒得?看,她从来不玩贴吧和论坛,所以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无?意中在校内八卦公众号上吃到自己的瓜。

文章标题取得?很有意思:

《带你揭秘某系花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

众人皆知,某系有个以忙碌出名的系花,怎么说呢,她几乎忙到到住在校外,除了上课之外,几乎找不到人。

此系花长得漂亮,脾气好,而且为人温柔热心,学习成绩更是好的没话说,是个乖乖的好学生,认识的人都赞不绝口。

可谁又知道,白日在学校里白裙飘飘的女神,夜晚却浓妆艳抹出现在酒吧,身穿吊带,脚踩高跟,美得如夜间盛开的红玫瑰,“忙”着夜夜笙歌,纵横风月场呢……

教师里还算安静,只有教授讲课的声音,宁歌难得在上课的时候出了小差,将手机藏在书下?,看完了整篇文章。

不愧是专业出身,八卦文章写得?比微博上那些大V还要优秀,由点到面,引人入胜,有图有真相。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要不是主角是自己的话,宁歌会觉得?写得?还不错。

坐在旁边的徐玲没想到会有傻子把这种?公众号小文章直接转发到班群里,更没想到宁歌会在上课的时候点开看。

要知道,宁歌是全班最认真的学生,上课谁不听课都有可能,但宁歌一定不可能。

但这次,宁歌居然在课上看手机!

由此可见,宁歌有多难过。

于是,她有些担心,眼睛一直往宁歌身上看,心里骂完乱转发的傻子,又开始骂新闻系乱写的八卦记者。

宁歌大概过了遍文章,又拉到最底下?看了下?评论,看着满屏的感叹号和“不敢相信”,她淡定地放下了手机,转头淡淡看向窗外。

停了两个多小时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

云起五月最爱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结成密密麻麻的雨幕。

远处,天边鸣着闷闷的雷声,近处,台上新绿,窗户玻璃上溅满了水珠,一片朦胧。

宁歌听着杂乱纷扰的声音,心里其实并没有徐玲想象的难过。

这篇文章半真半假,但好歹有一部分是真的内容,她知道,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事迟早会被人挖出来。

摆在她面前的这条路很窄,窄到需要垫着脚尖,脚尖踮久了也会累,放下又会摔,哪一种?方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是痛的地方不同而已,所以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正出神间,铃声响了,教授宣布下?课。

宁歌回神收拾好东西,抱着书隔壁大教室上下?一节课,徐玲忙拉着陆遥星跟在宁歌身后,又坐到了宁歌的身边。

宁歌住在校外,上下?课都习惯了一个人,但徐玲主动把她拉进了她和陆遥星的小团体里,就像其他总手拉着手的小姐妹一样。

音乐系看过来的眼神很多,趁着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徐玲撇开陆遥星挽着宁歌的胳膊去了洗手间。

徐玲本是想拉着宁歌躲开二班的议论,却没想到洗手间里也有人在说宁歌的事,而且声音还不小。

徐玲又气又尴尬,想骂不敢骂,只好瞪着乱嚼舌根的音乐系女同学。

宁歌却很淡定的洗手,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手指慢悠悠交叉,水流慢慢流纤长白皙的指尖,缓缓滴落。

这下?子,尴尬的反而是拍在后面等着洗手的人。

从洗手间出来,徐玲反复看看宁歌,欲言又止,一直到教室门口,她轻轻扯了扯宁歌的衣摆,轻声道?:

“宁歌,你别难过,我和遥遥都相信你。”

似是觉得?才两个人也太没说服力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都相信你。”

宁歌勾了勾嘴角,心上一软,突然低声问:“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闻言,徐玲呆了呆。

老实说,她根本没往这想过。

在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她的主观想法便先入为主,觉得?一定是乱编的。

宁歌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可宁歌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徐玲仔细往这方面想了想,最后弯弯嘴角,笑出一对小梨窝。

“那我们想相信你,你又不会害人。”

听到这个答案,宁歌垂下?眼帘,没再搭话。

她并不是好人,如果害人能拿到钱还不用负责、不用被追究、并且自己也不会受伤害的话,她有可能也会做。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个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坐回座位上,还没上课,教师的里很吵,所有人都在聊天,嘻嘻哈哈的说着话。

宁歌看着他们,继续思?索着自己的问题,还没等她想明白,安静了许久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宁歌下?意识拿起了手机,徐玲和陆星遥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机上,目光直勾勾,表情严肃,仿佛手机对面是个怪物。

点开看完消息,宁歌笑了。

找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晏离生。

宁歌快速回了条消息,而后举起手机对徐玲和陆星遥晃了晃手机,微笑道?:“你们放轻松,是我男朋友。”

手机的微信界面就摆在眼前:

下?雨了,你教室在哪?

你要来接我吗?

嗯,接你回家。

这语气,一看就知道是是男朋友。

于是,徐玲松了口气,但随即她,心又提了起来,惊讶地拔高了声音:“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找了男朋友?”

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陆星遥皱眉,扯了扯徐玲的手臂,附到她耳边,咬牙切齿:“你还嫌人宁歌话题不够多?”

这咋咋呼呼的二百五,她真的是醉了。

徐玲看了一圈,才发现不对劲,于是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歉意地看着宁歌。

宁歌不在意的摇摇头,光明磊落,不藏不掖,“去年期末,挺久了。”

徐玲恍然,撞撞宁歌的肩膀,眼神揶揄,“我说你怎么总找不到人呢,原来是约会去了。”

宁歌笑笑,不置可否。

硬要这样说也行吧,办公室恋情?,工作恋爱两不误。

坐在前面的人听到一点点,而后对话迅速被传开:

“宁歌有男朋友了?”

“是啊,她自己说的。”

“那论坛里那些……”

“嗐,那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宁歌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傻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你才傻,彻夜蹦迪,白天不睡觉,成绩专业排名第一,那我特么转头就是一个大写的服气。”

……

自己的名字反复被提起,宁歌只当自己没听到,低头翻开书,预习这堂课的内容。

离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高跟鞋磕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响起,声音清脆。

宁歌抬眸看了眼,女老师进来了,正站在讲台上拷课件。

只一眼,宁歌又低下了头。

这时,教室后面突然进来了一个男人,拿着伞,径直走到了宁歌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下?。

教室有瞬间的安静,而后又吵闹了起来。

铃声响起,女老师抬眼看了眼教室后面,而后拍拍手,笑着开玩笑:“同学们,上课了啊。”

“别看帅哥了,看我,我也好看。”

学生们被逗笑,纷纷看向奖台。

宁歌打开笔袋,拿出一只细细的圆珠笔,却不小心把书碰到地上,她放下笔,弯腰去捡。

课桌间的间隙很窄,书掉到了一级阶梯。

手够不到,她只好悄悄起身,把椅子翻上去,而后蹲下?身,手即将够到书的时候,另一只大手压在书背上。

手很大,比自己大很多,明显是一只男人的手,五指修长均匀,手腕骨突出,不仅十分?好看,还十分?熟悉。

宁歌微微一愣,偏头看去,对上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她眼中闪过惊喜。

在这一刻,宁歌突然懂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乎那些话和别人的眼光。

因为,她现在有晏离生。

她终于不用再像曾经那个小心翼翼,什么话也不敢说,什么人也不敢得罪,不要怕没工作就没住的地方不能读书。

她不是一个人了,就算路窄,但有人扶着,就不怕摔倒。

想到这儿,宁歌抿唇笑,“不是说来接我回家?”

他知道自己的课表,所以不存在搞错时间。

晏离生低着头,挑眉:“这和陪你上课并不冲突。”

说完,他将书本捡起,交到宁歌手里。

宁歌拿着书,蹲在地上笑眯了眼,耳边传来女老师清晰的讲课的声音:

“……我们现在来看看,一位创作者可以对人物的对话讲究到什么程度。”

“比如我记忆最深的,是霸王别姬里程蝶衣个小楼说的,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

雨还在下,靠窗的位置雨声很大。

晏离生懒洋洋地靠着墙,垂着眼,看着她似笑非笑。

宁歌最看不得?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握紧了书,抿抿唇,起身时顺势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声:“这是奖励。”

音落,她已经在椅子上坐好,目视前方,看着投影仪,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手搭在他的腿上,摸到他的手,握住。

晏离生支着下?巴侧眸,看了眼她随手翻开的书,眼尾挑开,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

宁歌余光扫了一眼,男人像沉浸在水雾茫茫的江南烟雨中,笑得?像个风流浪、荡公子哥,明知不能靠太近,却又一眼就溺在他的眼中出不来。

谁说女人是祸水。

晏离生明明也是。

“……下面,我叫个同学来说说,他印象最深的作品台词是什么,嗯,我喊个编号吧,戏文一班一号……”

宁歌沉迷于男色不可自拔,徐玲觉得?自己今天看到了假宁歌,那对着男朋友的腻歪劲儿,连上课都偷亲,简直没眼看。

老师叫了很多声,见宁歌没反应,陆星遥急得扯徐玲的手,徐玲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推了推宁歌的手:

“宁歌,老师再叫你回答问题。”

宁歌点点头,淡定地站了起来。

女老师看着哦她笑,问:“这位同学,你来说说。”

徐玲往宁歌身边挪了挪,正打算提现老师问了什么问题之后,宁歌启唇道?:

“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说的,‘我偏要勉强’……”

听着宁歌娓娓道?来,徐玲:“……”

这哪像是一分?钟前还和男朋友在桌底下?亲亲的人?

而晏离生抬眸看着认真回答问题的宁歌,握紧了手里的手。

嗯,偏要勉强。

像是倔强的小鸽子会喜欢的话。

……

小课间十分?钟,晏离生起身去了洗手间。

看着人走去教室,徐玲忙凑到宁歌身边,眼睛瞪得像铜铃:

“说吧,哪找来的狼朋友?我们学校的?”

问完,她又摇摇头自我否定了,“不对,我们学校有这号人物的话,我不会不知道。”

陆星遥:“……”

宁歌笑,想了想,答:“捡来的。”

徐玲面无表情,“哪捡的?我也去路过一下?,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个小奶狗……”

……

晏离生刚出洗手间,就被人堵在了走廊,“同学,你是宁歌男朋友对吗?”

晏离生抬眸,轻飘飘地看了扎着公主头的女孩一眼,没说话。

女孩猜不透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莫名觉得?心慌,但一想到钱,她一咬牙,把手机打开,举高放到男人面前,“诺,我给你看个东西。”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要知道真相。”

晏离生垂眸扫过,只看了眼标题便冷下了脸,“真相?”

女孩点点头,“你女朋友她……”

“你和我女朋友很熟?”晏离生打断了她的话。

“不不不,不熟,我就是……”

“那你和我很熟?”

“我……”女孩咬着唇,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像一朵害羞的小白花,“第一次见……”

“那关你屁事。”

像是没想到晏离生会骂脏话,女孩骤然抬起了脸,大眼睛里晶莹一片,“我只是不想有人被骗。”

“想做坏事还装什么好人,假。”晏离生懒得?看,大步越过她,“你头上发夹的水晶掉色了,丑。”

女孩咬紧了唇,眼泪落下。

她羞愤欲绝地拔下?头上的夹子,愤怒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走了。

……

晏离生再次出现在教室门口,对投在他身上或好奇,或带着敌意,或幸灾乐祸的视线他全都视若不见,径直踏上台阶,往左后方走去。

右边最靠墙的角落,趴着睡着的人被同桌用力推醒。

“嘿,霖哥,你这学期不是在在关注宁歌的消息吗?”

“诺,人家男朋友来宣示主权了,你没机会了,哈哈哈哈。”

陈霖被推得?烦了,不耐的抬起头,揉揉眼,“什么男朋友?谁男朋友?”

“宁歌啊。”

“宁歌的男朋友。”说着,他抬手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幸灾乐祸地说:“诺,你看那位帅哥,无?论身材气质还是脸,都完败你,你也就只剩下钱这一项可以比了……”

陈霖转头看去,被吓得?又揉了揉眼睛。

别说身材气质和脸,就连钱,他都没法比。

他家是开了个小娱乐公司,但要和时代新风的太子爷比身价,他莫不是梦还没做醒。

像被一盆烫水兜头浇下?,陈霖用力拍了拍脑门,拿出了手机,把镜头对准那边的男人。

“操,不是吧霖哥,你现在玩偷拍这么low的了?”

“你他妈能不能把嘴闭上别逼逼!”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偷拍,晏离生陡然转头看了过来。

陈霖被吓了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按下?快门,而后重新在课桌上趴下,低头将刚刚头拍的照片发了出去:

“[照片][照片]”

“承时,这次是真的,我拍到了。”

“你哥真在我们学校,还和戏文的宁歌在一起了,但宁歌好像传出了点不好的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转给你看看。”

“[链接]”

……

什么也没看到,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像是自己的错觉,晏离生蹙眉,还没来得及认真看,上课铃便响了起来。

“上课了,上课了,安静,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晏离生回到宁歌身边坐下?,习惯性地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捏着玩,另一只手翻阿端发过来的谱子看。

翻完谱子和歌词,他给阿端回了几条消息,而后偏头看了眼认真听讲做笔记的宁歌,又低下头打开了搜索框,单手输入刚刚看到的标题,滑动屏幕往下?看。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仔细翻完,晏离生把链接转发给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傅砚言:

“查查IP。”

傅砚言回复的速度很快,只有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

“本人?”

--:“是。”

傅砚言:“然后呢?”

晏离生翻了翻C大贴吧,又给傅砚言转发了好几条链接:

“让人把论坛和贴吧所有对宁歌不利的帖子找出来,全部删掉。”

傅砚言:“我有什么好处”

--:“先挂个账。”

傅砚砚:“OK。”

宁歌抄完ppt,抽空回头看向晏离生,见他低头对着手机,死死皱着眉头,于是捏捏他的手,凑上前轻声问道:“怎么了?”

晏离生将手机反扣在课桌上,摇头,“乐队的事。”

宁歌点点头,没再多问,但却莫名心慌。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

天色昏昏沉沉,晏离生举着伞,揽着宁歌顺着望月路往前走,坑坑洼洼的地面到处是积水。

宁歌拉着裙摆,一脚一个水坑,溅起片片水花沾湿了晏离生的裤脚。

仰头看看晏离生阴沉的脸,宁歌忍不住笑。

她知道晏离生有点点洁癖,时而严重,时而不严重。

看脸色,现在,应该是他严重的时候。

于是,笑完,宁歌又挽住晏离生的手摇摇,软声轻哄:“没关系,咱们回去就洗澡。”

闻言,眼里生扬眉:“一起?”

宁歌一噎:“……”

一起。

一起个屁啊。

他晚上还要去酒吧呢,能这么快?

还是做个好人吧!

转角,又看到熟悉的白色雾气。

低矮的墙角依旧破败,但不再荒芜,参差不齐的砖上覆上一层青苔,爬山虎恢复了生机,肆虐地爬满的墙面,还不满足地往上攀。

因为下雨,矮墙前的小推车车顶,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塑料棚挡雨,被竹竿支起的四个角略低,哗哗往下?淌水。

宁歌微微矮下身往棚底看了眼,没看到戴着总印着梅花头巾的梅花奶奶,倒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

老大爷刚好也看到了她,于是放下手里的叉子,笑呵呵地打招呼:“小姑娘,是你啊。”

“要来份糕吗?刚出炉的,香着呢。”

同样的话,却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听着也是不同的滋味,晏离生也往棚底看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老大爷。

但他记得梅花奶奶埋怨老伴时说的话,她说她老伴傻大方,耳朵不好。

老大爷对晏离生笑,“嘿,今天多了个帅小伙啊,那来两份吧。”

“哈哈哈,老婆子今天有点不舒服,我上岗营业,我手艺比她好,你们有口福了,买多赚多。”

晏离生点点头,说了声好,而后便收回视线,伸手抹去宁歌胳膊上溅到的水,皱着眉头把伞又把宁歌这边倾了一点。

“什么,不要啊,也行,两个人分着一个吃才香,我老婆子说过日子节俭得好。”

大概是因为耳朵不好,老大爷说话都是用喊的。

宁歌撩了撩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也扯着嗓子喊:“两个,我们要两个。”

“什么?要四个?”

宁歌:“……”

她沉默了两秒,最后点点头。

晏离生看着,心中好笑。

见宁歌点头,老大爷开心了,又拿出了个大一点的袋子,扯着嗓子和宁歌闲聊:

“你们结婚了吧?”

宁歌偏头看了眼晏离生,抵唇轻咳了一声,“还没。”

虽然她在晏离生面前没脸没皮的,天天把喜欢和爱放在嘴边,晏离生不爱说,但总是在她说完之后扯着她耍流氓。

在一起几个月,一直都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晏离生什么都依着她,但两人从未提过结婚这种?严肃的话题。

所以现在突然听到,宁歌难得觉得?有点害羞。

谁知……

“什么,结了?那你们结挺早的。”老大爷又听岔了,“那生孩子没?”

宁歌捂脸,开始觉得?头疼,“还没有生。”

“都准备二胎了!二胎好啊,响应国家政策,好市民。”

说着,老大爷又往袋子里多夹了块梅花糕,“多给你们一块,爷爷请你们的小崽崽吃糕糕。”

“下?次带崽崽过来,爷爷请他吃糕糕,不要钱。”

宁歌叹气,对上老大爷笑眯眯的眼睛,她索性破罐子破破摔,笑着接过袋子点点头,“好。”

“我先替我家崽谢谢您了。”

听完所有对话,晏离生低低笑出了声,却得到宁歌一手肘。

垂眸,宁歌瞪了他一眼,抬抬下巴娇蛮的命令道?:“给钱!”

躲在屋檐躲雨的鸽子扑扇着湿漉漉的翅膀,咕咕直叫唤。

晏离生仿佛也看到宁歌炸起了浑身的毛,知道害羞的小鸽子不能再逗了,否则会恼羞成怒。

他忍住笑,掏出了几张钱给老大爷。

老爷收了钱,呵呵笑。

等到人走远,他戴上老花镜,沾沾口水数钱,两张五块,五张一块,都是崭新的票子。

他疑惑地咦了一声,又从头数了好几遍,数完,他摘下?眼镜,深深叹了口气。

唉,老婆子还说他傻大方。

瞧,这还有个更傻的。

“养小吞金兽耗钱呢,还养两个,要钱的勒!”

屋檐下?的小鸽子听不懂人话,但能感受到小推车旁的暖气,于是扑棱的翅膀飞到棚下?。

它也不怕人,在老大爷脚边一边点头啄地,一边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

筒子楼,七楼。

小小的浴室蕴染着雾气,一片朦胧。

宁歌被晏离生抵在墙角,无?力地攀在他的肩膀上,进退两难。

淋浴头的温热水流哗哗哗,和窗外的雨声交杂着混成一片,男人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皮肤滚烫,还有些滑,根本攀不住。

宁歌难受得快哭了,轻泣一声,声音比平时还有软。

“要掉了,要掉了,你抱紧点啊……”

“唔……”

突然被抵得更深,宁歌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

依言被抱得更高更紧,不会掉了,但反而被磨得?更难受。

宁歌仰高了头,闭上眼。

水流哗哗,迎头淋了满身。

年轻的男人,正是贪、欲,重的年纪,一旦开了头,就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退不回去了,也停不下?来。

想比去年的这个时候,宁歌轻松了不少,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争着顶别人的班,或者去发传单,但相对其他人来说,休息时间还是比较少。

晏离生还算体贴,她忙的时候只是抱着她睡觉,最多亲亲,单纯得不行。

可逮着她休息的时候就磨她,霸道不讲理,有多过分?,要多过分?。

一周七天,岚岚四天班,宁歌就有四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昏天暗地的胡闹,从门口,到浴室,再到床上,他不放过她一秒。

昏昏然的时候,宁歌忍不住想,以前的正人君子,柳下、惠都是假的,淡漠表皮下的重、欲才是真的。

木子说得对,晏离生是狼,一头不知嗜、足的狼。

但睁眼看着眼尾发红的男人,宁歌忍不住心动,她咬着唇,下?意识收紧手,用力抱紧。

她不后悔。

让他变成这样的是她,所以没什么不行。

怎样都行,只要是他。

宁歌觉得?自己真的是色迷心窍,走火入魔了。

被夹紧,晏离生呼吸一重,停下?来,侧头贴着她的耳朵,“又在想什么?”

宁歌终于能好好呼吸,她习惯性地将手怼上晏离生腰间的猫尾。

她喜欢他腰间的猫,毛绒绒,可可爱爱,猫爪锋利,又有些凶,就像他人一样。

“小鸽子,故意的?”

宁歌只是笑,美得像盛开的红玫。

晏离生嗤了一声,门扯过旁边的浴巾把人裹住,抱着往卧室走。

宁歌搂住他的脖子,疲惫地问:“准备出门去酒吧了?”

晏离生将人扔到床上,“不去。”

宁歌推开他裹着被子,笑着拿脚丫子踹他,“阿晏哥哥,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你堕落了,堕落了。”

抵着腮帮子,晏离生突然弯腰,抓住宁歌的脚用力一扯,把人扯到自己的面前,“明天出去商演,今晚老板批准放假。”

脚垂到地上,宁歌看着眼前的人,懵了一下?。

她觉着自己像是主动把人送到他面前。

“……”

……

雨一直下,下?个没停。

夜色渐浓,也不知道是几点,卧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宁歌卷着被子窝在晏离生怀里,昏昏欲睡,但强撑着没睡,拉着晏离生小声聊天。

“晏宝,我想攒钱买个房子。”

晏离生侧躺着,懒洋洋的顺着宁歌的头发,“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就连放慢的语调,也透着一股子慵懒满足的味道。

他像是一只喂饱了的布偶猫,躺在阳台上晒太阳,一举一动都慢吞吞的。

宁歌摇摇头,仰头看着他,“也不是突然。”

“反正总要买的,我一直都在攒钱,选个小一点的,勉强可以付首付。”

“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晏离生颌首,又道?:“买吧,一起买,你努力学习,不要太累,还差多少我来赚。”

谈到卡里的钱,宁歌突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她又来了点精神,撑着床面往上移,兴奋的蹭了蹭晏离生,眼睛亮晶晶的。

“你答应了啊?”

晏离生摸摸她的小脑袋,笑了笑,继续点头。

他知道,小鸽子买房其实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意,只是这种?有人一起商量着买房、商量着未来的感觉,就特别像有了一个家。

一个让人安心的避风港,一种?只属于自己的归属感。

她只是需要他陪着,需要一个可以期待、并向往的未来而已。

“等到我们搬到新家,就养个猫,我喜欢布偶。”

“你不喜欢猫的话,我们就养只小狗,最好是微笑天使小萨摩,每天看着都会心情?好。”

“再过几年,我就毕业了,能赚很多钱,不用担心房贷,但也不急着换大房子。”

“结婚再换大房子,不然空间太小,崽崽活动空间不够。”

“听说孩子都是吞金兽,我努努力,一定能养起你们爷俩……”

宁歌迷迷糊糊地念了一大堆,最后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晏宝,我觉得?我现在进步了,做完居然还有精神和你展望未来……”

闻言,晏离生嘴角牵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小鸽子确实进步了,也比刚开始更知道怎么扑腾小翅膀,让他格外喜欢。

实在是个宝贝,让人越来越喜欢。

“我喜欢这个未来。”晏离生轻声道?。

可宁歌却没了动静,安安静静的。

晏离生偏头看去,她已经窝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脸颊红润,呼吸浅浅,带出一阵一阵暖暖的樱桃香。

这几个月,她终于胖了一点点。

脸上有点肉肉的她,更加好看,看着白嫩嫩的,软绵绵的,感觉特别好捏。

事实上,言离生不仅仅只是想,手也这么做了。

轻轻碰碰她的脸,又捏了捏,如他所想,她腮帮子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

新买的睡眠灯光线轻柔,小鸽子看着也柔柔软软。

不知不觉间,手移到她小巧鼻子上,却被宁歌毫不客气的抬手挥开。

晏离生回神,低头亲亲她的额心,轻轻拍拍她的背,低声轻哄:

“乖,睡吧。”

“我的小鸽子。”

……

******

次日,闹钟响起。

宁歌悠悠转醒,摸到床头的手机,关掉闹钟,习惯性地滚了半圈,却没碰到以往熟悉的怀抱。

她愣了愣,猛然睁开眼四处看了看,有仔细听了听。

家里安安静静地,只有她一个人。

晏离生人呢?

宁歌眨巴眨巴眼,有点懵,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

突然,手机连连震动了好几下?,是晏离生的消息。

晏宝:“醒了吗?你上午第二节有课,我给你调了闹钟,可别又睡过去了。”

晏宝:“记得吃早餐,别赤脚在家里跑。”

晏宝:“我准备上飞机了,赚钱买房,过几天就回来,等我,[亲亲]。”

他这次有点啰嗦,还学会了发表情包。

看完,宁歌终于想起来昨晚她和晏离生说了什么。

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她开心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而后精神满满地爬起床,赤着脚跑了几步,又转身重新跑过床边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往浴室跑。

半个小时后,宁歌出现在包子铺门口。

老板娘刘春丽一看到宁歌就笑眯了眼,打开蒸笼,把打包好的包子和豆浆递给她,一脸暧昧,“来吃早餐的吧?”

“你男朋友都和我说过了,连钱都付好了。”

“我说过吧,他老贴心了。”

宁歌接过袋子,戳开豆浆咬着吸管,笑眯眯点头,“谢谢春丽姨,我去学校了,再见。”

刘春丽看着人走远,突然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身锤自己的丈夫,叉腰喊:

“包德详,你学学人家,老娘跟你这么多年,全做包子去了,你什么时候也让我吃个包子。”

包老板正蹲在地上偷偷看手机里的余额,被刘春丽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

他猛然从地上站起,揭开蒸笼,气呼呼道:“拿,吃啊!”

“这是烧卖!”刘春丽更气了,“包德祥,你最近总瞒着我看手机,到底背着我在玩什么花样?”

“你这人难伺候!”包老板转身,握着手机骂骂咧咧地走了。

……

帝都,时代新风大楼。

一夜未归的晏展宏西装革履地从电梯里出来,刚到大厅,就被人给堵了。

少年张开双臂死死地拦住他,眼睛通红地朝他大喊:“你不准去找哥。”

身边还站着合作伙伴,晏展宏有些尴尬,想把人拉开,但少年不死活不动。

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议论纷纷,晏展宏脾气也上来了,“你给我让开!”

说着,他上前半步,又压低了声音好声好气地劝道?:“承时,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这句话我都听腻了。”晏承时笑了,笑得?讥讽,眼睛里却红到不行,厉声质问:“为了我?”

“那你说说我是你的谁?”

晏展宏一僵,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晏承时往人最多的地方随手一指,“你随便问问这里的人,有谁知道我是你的亲儿子?”

“爸!”

这一声“爸”落地有声,在大厅内回荡。

大厅沉入死一般的寂静。

晏展宏面色铁青,被气的不行。

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芒,刺得疼,晏展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拳头,巴不得?直接砸眼前这个不孝子身上。

他还有一个小儿子的事情?并未传来,就算有人暗暗猜到了什么,也从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

网上的流言大部分也都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

所有人都以为,时代新风只有晏离生一个太子爷。

他本打算,和佟婉离婚后,再慢慢让晏承时出现在人前。

而如今,被晏承时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他晏展宏还有一个只比晏离生小了两岁的私生子。

佟家又多了一个攻击他的把柄。

那些狗仔媒体又有了题材,两个小时后,他有私生子的消息就会出来,还会有人说在婚姻期间养小三小四小五。

然后,那些古董便会说他有损公司形象……

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晏展宏想打死晏承时的心都有了。

他冷冷地看着晏承时,用力闭了闭眼,抬手一巴掌用力甩到晏承时脸上。

“把二少爷给我带回去!”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

晏承时还想拦,却被保镖和保安死死摁住。

眼睁睁看着晏展宏坐上车扬长而去,少年死命挣扎着,和几个黑衣大汉撕打在一起,直到精疲力尽,无?力地跪坐到地上,低着头。

十几岁的少年佝偻着腰,眼泪一颗颗砸在冰凉反光的地上。

单薄的背脊还不足够撑起一片天,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还被人利用。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子,知道后,他努力学着乖巧懂事,死命藏着不敢让人知道。

但在昨天,他被他妈妈叫走,手机放在茶几上忘了关,再拿起手机却发现陈霖发过来的、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消息已经被人打开看了之后,他突然就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晏展宏的私生子。

巴不得?,全世界都和他那薄弱的只剩一丝丝光亮的未来一样,被毁灭得彻彻底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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