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不肯签到时代新风,却天天往时代新风跑,快跑完了大半个短假。
时代新风的员工们都已经习惯了每天一大早就来一楼大厅报道的宁歌,胆大活泼的员工甚至还能上前和宁歌聊上几句。
宁歌向来秉持的理念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家想和她示好,她自然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她从不拒绝闲聊,也很会?聊,从娱乐八卦到化妆品包包,话题横跨全部女生都有兴趣的爱好,轻易打入员工内部。
虽然,只是打入底层员工。
但众所周知,无论在哪个公司,底层员工都最为八卦。
久而久之,公司里便有人偷偷叫宁歌小老板娘,还羡慕小老板娘和小晏总感情?好。
小老板娘可是圈内有名的劳模,连续好几年全年无休,而如今,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个假,还是这么热的天气,她不好好在家休息放松,反而天天来时代新风陪小晏总上班,真黏人。
而小晏总也宠,怕小老板娘无聊,不但找人陪她玩,还每天都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
从刘俊嘴里听到这些,晏离生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头也没抬,随意地“嗯”了一声,便淡定地让刘俊出去了。
等门被关上,晏离生从文件上抬头,看了眼着诺大却寂静无声的办公室,眉宇间染上一丝郁色。
他放下笔,脚尖抵着地面让椅子转了个圈,而后摸过桌角的烟,起身离开办公桌来到落地窗前,给自己燃了根烟。
灰白的烟雾顺着手指攀岩着往上,顺着优美的下颌线,最后落在晏离生的眉间,模糊了他的脸庞。
窗外,白日高悬在空中,光线黯淡,远处一片阴沉。
翻腾的云层隐隐闪过一道又一道的亮光,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晏离生盯着那处看了半晌,视线却并不聚焦。
摇摇欲坠的烟灰终于跌落,指尖夹着的烟只剩下一半,他垂眸看了眼,突然嗤笑了声。
呵,可去他的黏人吧。
宁歌这哪是陪他上班,顶多也就是顺便蹭个车而已,她每天黏在安之身边,自己不下去找,她绝对不会?上来。
还有那些好吃的,哪里是他准备的,其实是时怀瑾那厮不放心自家的金丝雀吃外面的东西,于是每天都专门做好的吃的,让人送过来。
称霸云起市百年的美食公馆瑾瑜公馆的现任老板亲自给自己老婆做的美食,保证健康美味、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比附近的餐厅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宁歌看了哪忍得住,于是便开始蹭吃蹭喝。
后来,可能是怕宁歌抢了吃的让安之饿肚子,时怀瑾干脆准备了两份,把宁歌的也包了,最后,干脆连带着林可的份也一起送,反正做一份是做,做三份也是做。
时怀瑾做事谨慎,知道安之性格内向腼腆,一旦把宁歌当?朋友就不会?拒绝宁歌的要求,怕安之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傻愣愣的受委屈,所以万事都考虑到,唯独忘了考虑他在时代新风兢兢业业的合作伙伴--
晏离生。
连午饭都有人承包了之后,晏离生连唯一的下楼去找宁歌的借口都没了。
而且,大抵是他最近的行为太过火,逼急了佟婉,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了不少,很忙。
佟家的那些老家伙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觉得他有利于价值的时候一起把他拱上这个位置上,等意识到自己不受他们控制的时候,便又一起疯狂打压他,每天都在找他麻烦。
因为之前的事情?,晏展宏最近这段时间低调得不行,就连那群叔叔伯伯也跟着一起沉默下来。
晏展宏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糊涂事了,管不住自己,还每次都瞒着他们,每次都被人抓住把柄打得他们晏家人措手不及,他们一个个对晏展宏失望得不行,再?加上佟家这边的步步紧逼,他们背着晏展宏在暗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
自私是本性,就晏展宏的现状,谁知道,哪天时代新风会?不会?就突然改姓了呢。
但就目前而言,时代新风还是姓晏,于是佟婉他们还不能做得太过分。
他们只是在用实际行动,教育晏离生三个字“要听话”。
……
烟不知不觉间已经燃到底,晏离生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恍然未觉,直到指腹被烫了一下,他才回神?。
回头将已经快熄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中,晏离生转而玩起了打火机。
咔哒、咔哒--
蓝色的火焰嗅到空气中的氧气,微微颤抖着,时大时小。
晏离生垂眸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听话,从小,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
少年时,最躁动又条条框框最多的年纪里,优秀和叛逆,也是同时出现。
那时,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晏家太子爷,时代新风那么大的家业,就他一根独苗苗,身边巴结的人一大堆,他的视线只要在某处都停留了一秒,便会有人花尽心思送上前。
因为无论什么东西都能轻易得到,于是便养成了那般肆意妄为的性子,只要有点兴趣的东西就拿来学,抽烟、打架、混吧、逃课玩游……
能约束住他的,大概也只有法律,其它规则一律看不到,什么都想玩,一玩就能迅速上手,包括学习,那是他之所以可以肆意还没人管的资本。
可唯独,学不会?听话。
晏离生以前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如今,是厌恶。
佟婉想尽办法推他上位,不过是想让他当?一个听话的傀儡,只待某日时代新风姓佟,他这个姓晏的便没了利用价值。
就像刚刚的烟头一样,没用了,就是可以扔的垃圾。
即使,他身上有一半留的是佟婉的血,佟婉也能踩在他身上吸血。
突然,天边又闪过一道白光,亮到晃眼。
狂风突起,刮着玻璃窗,呜呜作响。
晏离生抬眸看去,高悬的白日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了云层里,天光暗了下来,远处乌云翻滚着,黑沉沉的压过来。
对面大厦高入云,广告一祯祯闪过,T家的口红赫然在列。
女人仰头从漂满了玫瑰花瓣的水面跃起,红唇吻向池边男人的侧脸,晶莹的水珠从她精致的下巴一颗颗滴下,映射出男人下颌处的吻痕……
狂风刮过,依旧挡不住女人的献吻。
风中,大厦似摇摇欲坠。
危楼高白尺,手可摘星辰。
晏离生如今便立于危楼之上,脚踩着细细的钢丝,离星辰只不够一臂之遥,可脚下也是万丈深渊。
大概只需轻轻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落。
晏离生伸出手,广告画面恰时切过,星辰躲进了云层中。
他用力闭了闭眼,手垂下,紧握成拳,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脚下黑色的深渊。
躺在办公桌上无人理会?的手机突然亮了一瞬,天气预报更新提醒。
云起的汛期已至,暴风雨即将来临。
……
宁歌不是商人,对晏离生如今的处境她一概不知,还沉迷这安之的舞姿中,心心念念的想给自己还不存在的女儿找老师。
连续吃了好几天安之的午餐,别说是一起吃午饭,她现在甚至已经不想和晏离生回家了。
相比于回晏离生家,她更想和安之一起去瑾瑜公馆。
她查过,瑾瑜公馆是座百年的美食城,也是云起美食龙头企业时錦纪的前身。
如今正式旅游旺季,公馆内一座难求,她想过去要预约,还只能预约到一个月之后的。
安之现在和时怀瑾的关系也不明朗,对安之而言,就算已经和时怀瑾结了婚,住进了瑾公馆,也只能算是借住,怎么好意思再?带朋友回去麻烦晏离生。
于是,为了安之能请她去一趟美食公馆,宁歌愈发?想戳破这对“名义夫妻”之间的暧昧泡泡。
等她让安之开了窍,时总抱得美人归,自然会主动请她去瑾瑜公馆。
她和安之的关系好,或许还能促进时怀瑾和晏离生之间的合作,晏离生也要谢谢她。
这样想,好处是叠加的。
宁歌坐在长沙发?上,一边看着安之练舞,一边在心里把算盘打得啪啪响。
看完安之跳完一遍,宁歌在林可伸手之前拿起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白色毛巾,走到安之身边,将毛巾递上前,“擦擦汗,空调还开着,别感冒了。”
因着宁歌最近这段时间的“死缠烂打”,安之现在倒没有向之前那般客气疏离,她从宁歌手上接过了毛巾,道了声谢,抬手随意地擦了擦额角,情?绪显然还没出来,秀眉蹙着,像是在烦恼着什么。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宁歌都看不得小美人难过,于是关心的问:“怎么了?”
安之抿抿唇,犹豫又苦恼。
“明天就要上台了,但我总觉得我跳的时候少了点什么,我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够……可情绪不到位,动作也就没了感染力。”
宁歌作为门外汉,其实觉得安之已经跳得很好了,但安之这样说,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她拉着安之一起坐下,“你仔细和我说说,掌心舞这支舞想表达的是什么?”
安之正愁着呢,也没想那么多,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这支舞借用的是赵飞燕的故事,赵飞燕当?年就是靠着一支舞魅惑君心……”
听安之说完,宁歌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狡黠的光,握着安之的手,笑着说:“那就巧了,我演过赵飞燕,非常了解她。”
闻言,安之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看着宁歌,期待她继续说。
见小鱼儿上了勾,宁歌勾唇一笑,缓缓道:“赵飞燕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最迷人的地方,是她的媚意……”
说着,宁歌顿了顿,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眼神,动作再?美,身段再?柔,但眼神不能软下来,要含着火花。”
“你要想象你的意中人就在你的眼前,你想要撩拨他,想要靠这一支舞让他爱上自己,但又不愿意让他知道你的心境,这是一种欲语还休的含蓄。”
“艳是形,媚是骨,媚更胜媚一筹……”
这些,都是曾经导演教给她的,现在,宁歌原封不动的说给安之听。
安之坐在旁边,支着下巴偏着头听得很认真,一边听,还一边点头,林可也安静地听着,没听出有什么不对便放下心来。
看了眼宁歌,林可满意的点了下头。
宁歌难得正经,教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谁知,宁歌最后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她轻浮地捏了捏安之的下巴,不怀好意地挑了下眉:
“嗨呀,娇娇,我说太多了,简单来讲,就是你要想象你家瑾宝就站在你面前,你非常心动,但又不想直接告诉他,所以只能用眼神撩拨他、勾引他、诱惑他。”
“要展示出最美的样子,让他下一秒就忍不住的走向你,做你的裙下之臣,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美,只想把你抱回家,压在床上亲。”
然后,时总为了答谢我,给我开后门,请我去瑾瑜公馆赚大钱。
最后这句话,宁歌笑眯眯地盯着宁歌在心里默念,没说出口。
林可:“……”
就知道。
小祖宗绝不会?正经过三秒。
安之刷地一下就红了脸,半天没说一句话。
宁歌轻咳了一声,看着安之快头顶冒热气的样子,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说过头的时候,安之终于出声了。
她两手交握在膝上,一根一根地掐着手指,埋头低声问道:“宁宁,你演赵飞燕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就是,也是想象成小晏总吗?”
出于怕被抓包的心理,宁歌回头看了眼,见没有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她放心地收回了视线,理所当?然的点头:“是的。”
“那有用吗?”安之掐紧了手指,微微偏过头又问,怯怯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又藏着小小的期待。
宁歌看着好笑,故意凑近了问:“你是说演戏成不成功还是压在床上亲?”
安之一愣,正要摇头的时候,宁歌又道:“前者观众们有目共睹,仁者见仁,后者嘛……只有我自己知道。”
说着,宁歌贴低头贴向安之的耳朵,低声:“非常成功。”
“真的,你上台那天让你家瑾宝去看,我保证你成功抱得美男归。”
林可:“……”
她虽然没听清宁歌说了什么,但她看到安之额头都红了,而且头顶开始冒烟。
林可拳头一紧。
她家这位姑奶奶是不是又乱教什么了?
……
听了宁歌的建议,安之整个下午都是晕乎乎的,偏偏宁歌还在她耳边不停地强调:
“真的,你听我的没错,我不骗人,这可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别人想知道微都不告诉……”
宁歌一边挽着安之下楼,一边不停地说着。
林可沉默地站在旁边,数次欲言又止。
出了电梯,走到一楼大厅里,看到不远处休息区沙发?处坐着的男人,宁歌脚步一顿,并拉住了安之,认真问:“娇娇,你就说,你想不想赢比赛?”
安之乖乖道:“点头。”
宁歌往那边看了眼,嘴角轻扬,“那你想不想时总压在床上亲?”
安之:“……”
见安之不说话,宁歌又加了把火,“我都亲身试过了,百分百成功,除非,你不喜欢时怀瑾。”
林可转头看到从电梯那边大步走过来的男人,下意识想伸手扯宁歌,但手刚伸出去,又马上缩回去了,只当自己没看到。
恶人自有恶人磨。
宁歌这满口胡言的行为也该治治了。
听了宁歌的话,安之紧紧咬着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直到,眼角瞄到正走过来的人。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体贴又温柔,怎么会?不喜欢呢?
心跳怦怦怦怦--
像是要跳出心脏,安之又慌又乱,眼看宁歌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且正张嘴准备说什么,带笑的眼中满是威胁。
而男人又马上要走过来了,要是宁歌乱说被听到……
安之一急,连忙抬手捂住了宁歌的嘴,连连点头,“想!”
“喜欢!”
目的达成,宁歌顿时笑眯了眼。
“喜欢什么?”时怀瑾在安之面前站定,闲聊般淡声问。
安之用力咬着下唇,仰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时怀瑾,手不自觉下用力,把宁歌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唔唔唔……”
你害羞归害羞,先放手啊……
林可看着宁歌那副郁闷地样子,忍不住想笑,然后又转头看向安之。
唔,没冒烟。
也许是因为大厅里的冷气够足。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传来一阵男音:“你们在说什么?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安之和宁歌同?时回头。
见晏离生上网视线正落在自己捂着宁歌的手上,安之手心一烫,下意识想缩回手。
总觉得,好像在欺负宁宁的时候,被小晏总抓包了。
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之又停住了,牙一松,放过了下唇,气呼呼道:
“也没说什么,在说宁宁演赵飞燕的时候把皇上带入小晏总你,然后你把她压在床上亲。”
宁歌:“!!!”
“唔唔唔……”
不可置信!
娇娇,你变了!
晏离生怎么下来了。
他最近不是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十一点的吗?
大雨落下,嘭嘭嘭地砸在地上。
对上宁歌震惊的视线,晏离生觉得郁闷地好几天的心情?,突然放晴。
他想起了他曾经和宁歌说过的话:
“宁歌,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梁上飞燕》里勾引皇上的眼神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