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蔓蔓开始有?点受不了裴洋。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清冷淡漠,对除了学习之外的任何事,都不起波澜的样子。
所以,她现在?无法习惯。
无法接受他的眼睛里那么温柔的笑意,像是多看?他几秒,就可以沉溺在?里面。
无法承受他的视线里那么炽烈的温度,像是多对视几秒,就会被无声融化。
原来,他动心的时候,是这?个?模样。
越是清冷禁欲的人,温柔痴缠的时候,就越让人无法拒绝,心跳加速。
她真的有?点受不了。
所以越看?见他,就越想躲着?他。
而下场,便是他缠她缠得越来越厉害。
虞蔓蔓知道,她已经不敢再动心。
怕他的温柔炽烈只是一时兴起,等她又把他当成她的全世界时,他又抽身离去,重新把她扔到冰窟里,冻得一颗心支离破碎。
可是,裴洋总有?办法让她无法拒绝他的靠近。
比如,最难的习题,他总有?最简单易懂的办法教她做出来。
比如,同学们争辩不休的观点,他总能找到最有?力的论证,让她认清方向。
再比如,熬夜自习或是在?实验室里通宵过后,他总会在?宿舍楼下等她,给她递上一碗深夜的粥或是清晨的豆浆。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虞蔓蔓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他。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她的世界里就一直有?他参与?,直到他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
后来,她强行将他赶走,发誓除了学习,谁都不爱。
可他若是强行要重新回来,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他了解她所有?的习惯与?喜好,也就可以对症下药,让她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更何况,宿舍里的两个?姐妹都是他的助攻,时不时给他透露一点关于她行踪的小秘密。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起初,她是拒绝的。
除了和他讨论学习的时候,其他时间段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她对他死?心的那个?瞬间。
说是全世界的天都塌了下来,也不为过。
然后全身的细胞便会一起叫嚣着?,让她赶紧逃,不要再受到伤害。
可是后来,平淡的时光过得越久,有?些痛楚就好像没?那么深刻了。
反而开始觉得裴洋可怜,好像在?看?着?一条狗狗摇尾乞怜的那种心酸。
到底是曾那么炽热地?喜欢过那么久的少年,她从最开始的解恨,笑他当初为什么不懂珍惜,暗爽他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到渐渐的,她开始有?些不忍心看?他这?样。
他曾经那么骄傲,现在?却卑微得满眼期盼着?她一点小小的神?色变化。
......
后来,虞蔓蔓对他的态度,开始像从前的他。
不拒绝,也不靠近。不冷不热。
让他尝遍她之前体验过的酸甜苦辣,才算公平。
就这?样过了一年。
他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直守在?她身边,陪她上自习,陪她做实验。
尽管他们不是在?一个?学院,但他对她学习的那些课程,同样滚瓜烂熟,蹭课蹭得全系的人都知道,他在?追虞蔓蔓。
因此,虞蔓蔓的桃花也少了很多。
谁都没?有?信心比过裴洋,而这?样的,似乎都没?有?打动虞蔓蔓,其他人就更加不敢来自取其辱。
起码当朋友,还能保持体面的尊重,能和虞蔓蔓说说笑笑,比裴洋的处境好得多。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虞蔓蔓大二的下学期。
她在?国际上一篇知名学术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科研论文。
这?是她努力了一整年的成果,泡在?实验室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有?她和她的室友,还有?裴洋知道。
这?个?杂志已经是生物领域最顶端前沿的杂志,代表着?学术界的极高水平,就连她们学院的研究生,也极少有?在?上面发表过论文的。
而虞蔓蔓,一个?大二的学生,居然能发表这?么牛逼闪闪的论文,署名还是第一作者,这?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尤其是,第三作者的署名,叫虞明坤,第四作者的署名,叫谢嫚。
这?不摆明了父母亲搞科研,把成果让给自己?的女儿吗?
才大二而已,要不要这?么明显。
一时间,只听说过虞蔓蔓这?个?名字的,在?学校的论坛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都质疑难道现在?搞科研都要拼爹了吗?
后来,这?件事愈演愈烈,不少其他学校的研究生也开始关注这?件事。
并要求学校彻查。
A大迫于压力,启动调查。
一个?月后,调查结果出来,这?篇论文确实是虞蔓蔓为第一作者,她付出了许多心血与?努力,当之无愧,并不存在?弄虚作假。
可是很快,又爆出来。
虞蔓蔓的父母是A大享受最高待遇的教授,她的爷爷曾是学校里某个?学院的院长?,外公是文坛顶尖的人物。
这?样的背景与?家?世,有?可能学校调查的时候,并不客观,甚至在?悄悄偏袒她。
一时间,论坛上,微博上,这?件事一直在?发酵。
甚至有?人爆料出虞蔓蔓以前的成绩,质疑她一个?高一年级还是全年级倒数第一的人,怎么就突飞猛进?,考进?了A大,还能拿到奖学金。
躲藏在?屏幕之后,高举键盘的网络侠客,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并且发出刺耳的声音,丝毫不计较在?对方的身上狠狠扎了一道多深的伤口。
裴洋找到虞蔓蔓的时候,她正躲在?花坛角落里,抱着?膝盖。
眼眶红红的,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丽,出神?地?望着?脚底的泥土。
薄唇抿得很紧,漂亮的下颌抵在?膝上,却似无所依靠,仿佛花坛里,风雨飘摇将要来临时被吹得狠狠倒下的一朵小花。
他心疼地?走过去,朝她伸出手?,“虞蔓蔓,快起来吧,要下雨了。”
虞蔓蔓像是傻了一般,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眼眶里还泛着?莹莹的泪珠,倔强地?咬着?唇,忍着?,不愿它们落下来。
这?场雨比预期来得还要早。
裴洋的话音未落多久,就有?纤细的雨丝飘了下来。
远处的一切都变得白茫茫的,看?不真切,虞蔓蔓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快要忍不住了。
“如果想哭就哭吧,就当是下雨。”裴洋淡淡的嗓音飘过来,和着?雨一起,像打开了虞蔓蔓所有?情?绪的阀门。
她垂下额头,死?死?抵住膝盖,终于无声地?落下眼泪。
细瘦纤弱的肩头一颤一颤,让人想要拥住她,保护她。
裴洋撑起伞,护在?她身后,为她遮住一方风雨。
半边肩头都湿透了,却依旧岿然不动。
……
哭够了。
虞蔓蔓擦掉泪痕,再抬起头时,还是那副坚强漂亮的模样。
只是她咬着?唇角,声音仍然忍不住哽咽了几分,“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是靠我自己?做出来的成果。”
裴洋视线定?定?地?望着?她,“虞蔓蔓,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我们熬夜做实验,记数据,写论文,难道是为了证明给谁看?吗?”
虞蔓蔓一愣,缀满了月色星光般的眸子抬起来,懵懵地?看?着?他。
“勿忘初心。”裴洋轻声提醒她,这?样轻飘飘的几个?字,她却如醍醐灌顶,怔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
雨渐渐停了,裴洋再次朝她伸出手?,淡声道:“走吧,我陪你?继续做新的实验。”
虞蔓蔓望着?那双已经沾了许多雨水的手?掌,视线再往上移,看?到他湿透的衬衫贴在?肩头。
“时间会证明一切。”裴洋清澈的浅茶色瞳眸里,满是信仰坚定?的碎光。
虞蔓蔓没?有?牵他的手?,她垂下眸,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望着?裴洋僵在?半空中的手?心,别开眼道:“你?全身都湿了,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眼眶通红未消,盯着?他道:“晚上九点,实验室不见不散。”
雨后的太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边,为云层嵌上一道金色的边,还有?她的背影,似融进?光里,那么漂亮,又那么轻盈。
裴洋无声地?笑了下,狭长?的眼角染上淡淡的欣慰。
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
……
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虽然同龄人之间闹得很凶,但是学术界的大牛们一看?那篇论文就能瞧出来,这?论文的第一作者绝对是虞蔓蔓。
字里行间透露着?少年人的朝气与?青涩,有?些地?方或许不够成熟,但有?些地?方却能让人看?到灵气与?灵感的惊艳撞击。
抚卷读完,脸上总忍不住挂着?笑意,这?是让人看?到了希望的新一代。
所以,无论换了谁来调查,结果都是一样。
虞蔓蔓不会得到任何惩罚,反而被知道了这?件事的大佬们各种鼓励,大多数也都是她父母的朋友,从小到大她都经常见面喊叔叔阿姨的。
这?件事除了让虞蔓蔓摇摆、痛苦了一个?下午之后,又坚定?起来。
微博论坛少逛,多做几个?实验测试几个?数据它不香吗?
唯一的改变大概在?于,她和裴洋从这?以后,关系改善不少。
她虽然没?有?接受他的喜欢,但是也把他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有?时候会和他说说笑话,有?时候会感谢他陪她做实验,请他吃顿饭。
除夕跨年夜的时候,他来她家?时,也会大大方方的和他打招呼,在?他身边坐下,并且拿起桌上的零食问他要不要吃。
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裴洋喜欢虞蔓蔓,在?追虞蔓蔓,并且很乐于促进?他们这?段感情?。
只不过,虞蔓蔓却一直不肯答应他。
每次她的说辞都是——
“抱歉啊裴洋,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好好做科研,不想分心。”
裴洋的回答也都是——
“没?关系,我可以等。”
就像你?以前等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