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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骏河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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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甲斐银装素裹,正月里踯躅崎馆人声鼎沸,武田家的武士们大肆庆祝着去年的胜利,许多年轻武士借着酒劲载歌载舞的庆贺着,搜肠刮肚歌颂家督武田信玄的英明神武,带领武田家走出困境迎接新的辉煌。

骏河国人众终究还是敌不过武田信玄的手段,骏河先方众的降服标志着武田家骏河侵攻的伟大胜利,对于刚经历一系列军事政治巨大失败的武田家具有极大的士气提振作用,同时也标志着武田家完成又一次战略转型。

降服的骏河国人众被编为骏河先方众,由原今川氏谱代家老朝比奈信置担任先方众旗头,武田信玄对骏河先方众的态度相当宽容,即使一度摆出对抗的姿态也没有作出任何处置打算,而是当即给他们发放安堵本领许可状,并寄希望用这种方式挽救骏府乱取带来的恶劣影响。

宴会上觥斛交错,无门来往攀谈相互问候,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意,宴会上热烈的氛围感染的小姓们也非常兴奋,一个个精神抖擞着仿佛斗志昂扬的武士,即使是端茶送水也不妨碍他们迈着轻快步伐以及愉悦的心情。

武田信玄最近的心情不错,困扰自己多年的哮喘病在今年罕见的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痛苦,嫡子武田义信的身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负面冲击,原本支持义信的党徒在重手惩治下顿时作鸟兽散,家臣团又一次站到他的阵营里支持他,这是他打的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拿下骏河国对武田家的意义非常重大,其政治经济上的意义甚至要远远超过信浓一国的所有影响力,在甲斐几乎每个武士都能明白骏河国与信浓国的区别,他们的区别不在于领地的多寡而在于东海道的必经之路和穷困山区的巨大差别。

骏河国的富庶不在于仅有十七万石的石高,而是因为东海道的重要交通枢纽作用,其中枢纽的中心点就是今川家倾力打造的骏府城,经过今川家近两百年的苦心经营,骏府城的名声早已散播到关东畿内乃至更遥远的九州羽奥等地,作为经济交通枢纽的作用虽然不得畿内的几个大城市,可是放在东海道绝对是独一份的存在。

一个骏府城顶得上甲斐所有城下町加在一起还要翻一倍,踯躅崎馆那点孱弱的城下町经济根本不能和骏府比拟,甚至还不如远江的引马城的城下町经济发达,毕竟甲斐盆地太偏僻武田家的武士素来以粗鲁野蛮闻名于世,许多商人是不太喜欢去甲斐做生意的。

信浓国看起来石高挺多,以前差不多也有四十万石的样子,落到上総足利家几经开发已经蹿到近六十万石的惊人产量,但这都无法改变信浓国相对偏远且地域广大人口相对稀少的弱点,骏河国的地盘的领地面积大概有信浓国的一半,石高虽不到一半也差不出多远。

统治信浓国庞大的领地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支撑,北信浓到南信浓的道路九转十八折就差要打个结,比起来骏河国就没有这么多麻烦,无论选择陆路走东海道还是走海路都可以直达想要到达的领地,骏河国最发达的地区也就在沿海的几片小平野上。

骏河有武田家最喜欢的金山,信浓则只有时不时大喷火的浅间火山,骏河有繁华富庶的城下町令人羡慕的商贸港口,信浓只有饭绳山、户隐山等几座修验道的灵山,骏河一年的商贸收入足以抵消信浓所有粮食收入的优势还有不少的节余,骏河的人烟稠密统治起来更方便。

要说信浓国有哪些比骏河国更强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信浓的武士更加勇猛顽强,武勇不逊于甲斐武士的优点比起养尊处优的骏河武士强出一大截,正是因为骏河武士经过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把今川家的战斗意志一点点消磨干净,甚至忘记他们骨子里还流淌暴力血脉的基因,所以武田信玄才能顺利的拿下骏河国。

骏河国的入手意味着武田家的战略调整是无比正确的,这不但解除武田信玄囚杀嫡子武田义信的道德枷锁,还把加诸于谱代家臣团身上的生存压力一并解除,这下总没有人会威胁武田信玄家督的权威,谱代家臣团又紧密团结在武田家大旗下,至于死掉的武士完全不在乎,武田家臣团还不至于因为死点人就彻底完蛋。

战争的胜利带来惊人的红利,每个活下来的武士都在战争中狠狠的捞一笔,骏府乱取的过分恰恰反应甲斐武士迫切需要捞取利益的本能,没有利益也就没有所谓的忠诚,没有人效忠的家督只是个光杆司令,再给武田信玄一次选择机会,或许他还会放任武田家臣团乱取,他宁愿花费时间安抚骏河先方众也不想看着自己的谱代众再对自己发出质疑的声音。

说到底武田信玄毕竟不是十几年那个战无不胜的甲斐之虎,接二连三的惨败让他几乎沦为足利义时的提款机,一次次强行支付名声领地财富带来无数负面效果,使他在天下大名里的评价一路走低,渐渐被新冒起来的织田信长之辈取代。

“说起这织田弹正忠,竟会想起与我武田家联姻的打算,看来此人志向不小啊。”武田信玄捏着虎须若有所思,他有理由相信织田信长是个野心勃勃的武士,从织田家插手三河菊一揆援救濒死的松平家康,就能看出此人的野心和志向并不受亲缘羁绊,哪怕那个亲缘是足利义时也是如此。

就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织田信长委派织田扫部助忠宽来到踯躅崎馆拜见武田信玄,向凯旋而归的甲斐之虎提出联姻的动议,联姻的对象就是织田信长的外甥女,庶妹与东美浓有力国人远山直廉嫡女,同时也是织田忠宽的养女,男方就是武田信玄的四子武田胜赖。

武田信玄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织田信长在美浓的开拓非常大胆也非常厉害,表面上依然是织田氏与斋藤氏在西美浓对峙的局势,但实际情况却是东美浓大半武士已经被织田信长悄然拉入麾下,这手军事欺骗做的非常出色,若处在旁观者清的角度指点江山,他也不敢说必定能识破织田信长的奸狡手段。

织田信长一直在墨俣川上的洲股城(墨俣城)附近企图寻找支撑点,以及积极将居城从相对发达安宁的清州城迁徙到小牧山城也就变的不那么单纯,或许这不再是简单的减少后勤行进压力那么简单,更有一些军事欺骗的诈术掩藏在其中。

同一时间在三河国与美浓国下手,还能分别取得不错的收获,就冲这份见识和手腕绝对不是普通武家所能比拟的,起码他们武田家里除掉武田信玄本人以外还没人能做到,沉默的武田信繁似乎有这个能力,可惜为人方正和善又比较沉默寡言使自己的才华被掩盖大半。

“不过这样也好,让四郎那小子迎娶远山家的女儿也不错,本家又也不在乎远山家的出身,只要能为我武田家诞生健康优秀的嫡孙就好。”武田信玄才不在乎织田信长打多少小算盘,反正他也没打算老老实实配合织田信长的计划,暂时获得一个臂助到不失为好选择,至于足利义时会产生多少不满对付织田信长并不重要,人家都不在乎他需要在乎什么。

今川氏真还被困在挂川城进退不得,武田信玄暂时没功夫收拾这个废柴家督,放他在挂川城过几个月颓废日子到无所谓,骏河国全境靖平比一个无用的今川氏真更重要,他需要做的是安抚新附的骏河先方众,修缮被战火和抢掠中遭到严重破坏的骏府城。

重建骏府的承诺难不倒武田信玄,他又没有把居城迁徙到骏府城打打算,重建的城池完全可以缩小几号再把烧毁的城下町划给几座佛寺就完成,至于重金修缮之类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武田信玄不是重商主义的今川家,他更迷信的是拳头大胳膊粗土地多,对骏河国的期望高过信浓国的原因无非是税收和金山收入而已。

为安抚骏河先方众下了不少功夫,诸多承诺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骏河的国人众使用法度,可以集结今川家奉行众心血的《今川假名录》来执行,其实武田家的《甲州法度次第》就是照抄今川家的法度并作出一些改动。

单从这一点要求到不用担心武田家会生出多少不满,武田家臣团也知道抄来的法度毕竟不如原版的完善,有许多适用于东海道尤其是骏远三的事条在甲斐是用不到的,此前武田家用山寨版的法度到没太大问题,但以后要把目光放在东海道就不能继续用粗放式的法度,更加成熟完备的《今川假名录》体系就成为摆在武田信玄面前最好的选择。

趁着骏河先方众提出依从旧例的功夫,武田信玄就装作从善如流的把《今川假名录》全面推行下去,后来干脆就明目张胆的作出抄袭的动作,结合《甲州法度次第》的条例对武田家法度进行重新厘定,整理出新的法度相对应的将能进一步提高家督的威望和家臣团的凝聚力,这是对武田家又是一次无形的加强。

骏河国的胜利给武田家带来无数益处,当然也引来不少武士的私下里偷偷非议武田信玄,他们非议的主题到不是仁义道德不该对太郎义信下手之流,而是小声抱怨当初不该对南侵信浓国的上総足利家下手,如果早几年主动求和还能保住半个信浓国,再转投对付骏河国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这种说法到不能说完全有错,只是马后炮终归不是一种好习惯,武田信玄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棍半仙,算不出自己几年前到底是一路横扫信浓夺取越后,还是在信浓国挨一闷棍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即使他那一刻突然被神佛附体下令求和,输急眼的武田家谱代众说不定还不乐意放手呢。

武田信玄也收到关东连番大战的情报,足利义时横扫大半个关东的赫赫声威吓倒不少武士,左一个三万右一个五万的大军砸出来差点让胆小的武士吓尿,别说武田家现在这身板撑不住那铁锤猛敲的霸道战法,就是几年前最鼎盛时期的武田家也逃不掉被打翻在地的命运,现在恐怕只会比以前更悲惨一些。

……

就在踯躅崎馆举行连宴多日的庆功会之刻,骏河国破败的骏府城下町某个街巷里出现诡异的景象,出现许多浪人装束的武士晃荡到庭院外街巷,神情鬼祟东张西望着,好似生怕被人发觉自己行踪似的,直到傍晚罗日前人烟稀少的空档闪身没入其中一个庭院里。

这些武士正是骏河国的带路党骏河先方众成员,这是他们在骏府城下町的第三次秘密聚会,来此聚会的目的显然不是操心怎样为武田信玄尽忠节,他们对武田信玄这个征服者可是连一丝好感都欠奉,更不用说武田信玄一手毁掉骏河武士的骄傲,这座屹立在东海道的明珠,骏府城。

前些日子也就是正月初之前,骏河先方众也被迫跑到踯躅崎馆表演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这才回到骏河国就趁着武田家监视松懈的功夫化妆潜入骏府城下町密会,这日子就像坐监牢似的整天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不敢说不敢做,别提这日子得有多么难受。

朝比奈信置刚从城外赶回来,急忙换掉伪装快步走进密室,抬头一瞧几十个来自骏河各地的有力武士坐成一圈,大多数武士神情肃穆如祈祷又似禅定,少部分武士低声讨论着近期骏远三的变动以及小田原之围的消息。

自从武田家发动骏河侵攻以来,国中的日子就基本没安稳过,时不时有忠于今川氏真的国人豪族掀起反旗,迫使骏河先方众必须硬着头皮对昔日的亲朋旧友下手,杀自己的同僚换取忠诚就像慢性自杀,不断的消耗己方在骏河国中的影响力,同时通过征讨过程中不断的损兵折将折损实力,独立性和对领地的控制力也在逐步削弱。

长此以往放任武田家用这手段继续削弱下去,那肯定只有一条必死无疑的绝路可以选,到那时无论是换嗣子还是干脆找机会弄死都只在一念之间,这就是武田信玄布置的软刀子杀人术,骏河先方众也意识到这软刀子是要他们的命。

武田家不会允许诺大的骏河国大部分被这帮带路党把持着,没用激烈的手段搞大清洗那是因为旁边有个庞然大物让人不能安心,否则落在骏河先方众脑袋上的就绝不是软刀子,而是一柄锋利无比专斩项上人头的大太刀。

这还只是初见端倪就已经让骏河先方众人心惶惶,继续坚持个十年八年还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局势,因而骏河先方众里许多人十分痛恨武田家,这回就有几个年轻的武士紧握双拳怒目圆睁,像一头红眼的公牛双目喷火仿佛有无尽愤怒要宣泄,不用问肯定是在咒骂武田信玄的,一圈的武士或是侧耳倾听或是肃然沉思不一而足,看到朝比奈信置走进来谈论立刻打住。

朝比奈信置挥手打发走近侍,小心的合上加厚的房门走过去盘腿坐下,发觉诸多武士都不说话就奇怪道:“继续说啊!我信置也想听听诸君的看法,我等碰面这三次时日也不短了,应该早点议出一个章程。”

在座的武士大多是谨小慎微,都不敢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说话,到不是这屋子里的武士有投靠武田家的狗腿子,担心今天说过哪些话明天就被踯躅崎馆的武田信玄知道,而是处于少说话就少犯错的心理装聋作哑,目下骏河国的形势那么恶劣,有人敢轻易表态那才是有问题。

这帮骏河先方众的日子并不好过,背叛自己的主公今川氏真投靠武田信玄的压力是巨大的,在背后不知道被家乡父老戳着脊梁骨骂过多少次,而在武田信玄那里也是群毫无地位的外样国人众,这一反一正都没捞到好处,叛变的代价还一点不少的承担下来,心里不窝火那就不是武士了。

窝火也没办法,当初他们踏上这条道路就注定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起码他们要比败退挂川城的今川军残党的日子要好的多,顶多就是地位比当初做今川家谱代家臣要差那么些,这也是许多武士不欲多事装聋做哑的一大原因,你们爱说就说我们听着,大不了立誓不说出去便是。

但有人不想再等下去,冈部家的年轻武士冈部忠次郎跃跃欲试,吸引到朝比奈信置的注意。

“在下先说吧!”年轻气盛的冈部忠次郎气哼哼地说道:“我等降服残暴无礼的武田信玄只是权宜之计,可这武田家竟然有心要彻底废掉我们简直可恶至极!当初没有我等的倾力帮助那武田信玄又怎么可能轻松打入骏府城,如今看我等失去价值就要心狠手辣的下毒手!这样的混蛋根本就不值得我等效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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