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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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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朗已经习惯了,毛手毛脚的扯过试卷,随口答道:“等我抄完先。”

裴楼耸肩,擦掉课桌上的灰。

他看了看课表,第一堂课是语文。他拿出书,看见封面一角皱巴翘起,睫羽颤动,郑重其事将它压平。

他的书很新,很干净,除了第一页上面写了草书“裴楼”,几乎没有任何笔记在上头,一看就是学渣的标配。

但他精准地翻到了今天要讲的内容——《窦娥冤》。

若是细瞧,还能看见书页上那一条不明显的折痕。

等上课铃声响起,五十来人的教室里只坐着三十来个人,空空荡荡的。一部分坐在后排的同学开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老师显然习以为常,眼神从打瞌睡的同学身上飘过。

直接翻开书本开始讲课。

裴楼坐姿歪七扭八的,他左手撑着脸,右手转动笔,偶尔在笔记本上留下几笔。

徐朗抄完试卷,抬眼瞧见他的举动,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毛病,笔记不记在书上,还单写一个本子,多此一举啊……”

同一时间,外滩的清荷园里,几人热火朝天的搬着东西。

“这啥地方啊,还叫电梯公寓,就窄得只能站几个人……”

“别抱怨了,省点力气赶紧搬,还好在四楼。”

“也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

“别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

安静的楼梯间,霎时只剩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而四楼房间内,一个秀气清贵的少年掀开钢琴上的防尘布,他低着头,长长的睫羽挡住瞳孔。

白净漂亮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修长有力的手指随意在琴键上滑过,琴声尖利、高昂,刺破室内的宁静,十分突兀。

忙前忙后的管家脸色陡变,脸色紧张地看着被阳光笼罩着,无限美好的少年。

脑子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血腥的一幕……

他把手里的花瓶摆好,挤出得体的笑容:“少爷,一会需要我陪您去学校报道吗?”

“老爷子交代二少,已经跟学校领导打好招呼了,您直接去最好的火箭班。”

“不去。”声音懒洋洋的。

管家心里咯噔了一下,试探问道:“您是想??”

他们初来乍到,对金攀的各所学校了解不多。

如果不是二少调职到金攀,不管是阳家,还是姬家,都不会同意少爷转学到这样的小地方。

虽说少爷注定无法子承父业,占用不了姬阳两家的资源。

但两家人对他仍然十分看重,不至于被流放到金攀。

至于这位爷为什么突发奇想,想来这儿。

管家不清楚。

这也不是他该了解的问题。

反正,就没有人能看懂他的想法。

“去24班。”

24班?这是哪个班?

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晌后,“好的,少爷,那……需要我陪您去吗?”

高亢杂乱的琴声渐渐变得柔和下来。

仿佛壮烈激怀的汹涌波涛化为山间的清泉,哗哗流淌,不时调皮地激起一小朵浪花,轻快活泼。

“我自己去。”少年声音温和,脸上带着笑。

太阳照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像纯洁无垢的天使。

管家见他情绪稳定,隐隐松了口气。

跟着车队而来的工人们将大件行李搬到房子里,程刚绷着脸走进来,指挥着他们将行李摆放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

因为,他们并不想承受少年的怒气。

午后,阳光愈发毒辣。

教室的玻璃窗被晒得滚烫,吊扇呼啦呼啦转着。

它们那样努力的工作,但依然拿闷热毫无办法。

几乎每张课桌上都摆着五花八门的扇子。

有附庸风雅的纸扇,也有造型精致的竹扇,还有写着“看妇科,治不孕,就到长江医院”、“治痔疮、上华康”、“暑假带儿子上五福割□□,第二根半价”的……

教室里吵吵嚷嚷。

闷热让这群本就不太能静下心的学生更加心烦气躁。

一个个哄闹着,吐槽学校为什么不把老古董吊扇换成空调。

班主任黄老师就是在这样一片怨声载道中进来了。

大部分人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眼神,该睡觉睡觉,该聊天聊天。少数几个学习认真的同学不明所以的等着黄老师讲话。

心说,难道教化学的黄老师也要跟语数外抢音乐课了?

毕竟音乐和体育从来都是一对难兄难弟,在一中这种一切为了高考让道的学校,他们的课时被其他科目占据并不稀奇,即使是24班这样对学校的升学率并没有帮助的班级也逃脱不了这条潜规则。

黄老师走上讲台后,拿起黑板擦往桌上一拍,竞拍出了惊堂木的效果。

“安静。”

随后,一个瘦削白皙的男生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这是新同学,他叫阳淮生,大家欢迎一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黄老师眼皮跳了跳,保持微笑。转头看着新同学,“阳淮生,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新同学一怔,腼腆的笑了笑。

他似乎有些害羞,如玉的耳垂红得滴血。

他不敢对上前排同学好奇的眼神,而是视线放空,望向后面的黑板报。

“你们好,我叫阳淮生,从锦丹四中来,希望未来两年,大家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五官漂亮不带侵略性,而是那种亲和力十足的好看,有点……男生女相的柔和感,白皙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斯文、腼腆,人畜无害。一看就没什么脾气,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阳淮生”三个字。

又礼貌地鞠了一躬。

表情依然不太自然,看得出他很想迅速融入到眼前的集体里。

听到锦丹四中。

教室里细细嗡嗡的声音突然一顿,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略带诧异的看着他。

就连裴楼也抬起头,眼神愕然。

锦丹四中是整个禹省最好的高中,每年本科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也是那个女人所说的,喻家人就读的学校。

更是禹省所有高中生都听过的名字,因为每逢月考和周末测试时用的试卷,时常出自锦丹四中。题目太魔鬼了,难到哀嚎遍野。

虽然不明白这个姓阳的新同学为什么会从赫赫有名的锦丹四中转到名不见经传的金攀一中,但裴楼也仅仅是诧异了几秒,就迅速回过神。

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裴楼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随意的伸直了,恰好抵在前桌的椅子脚处,姿态十分不羁。

“裴哥,听到没,锦丹四中啊,我猜这小子成绩再差也有几分底子,老话不是说烂船还有三分钉吗?”徐朗煞有其事的说着,那惊叹的语气,仿佛带了三千感叹号的既视感。

裴楼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浮夸。

“怎么,想换个人抄试卷?”他挑眉道。

徐朗一顿,谄媚道:“哪会啊,我肯定支持裴哥的生意啊。”

裴楼笑,随即想了想,说道:“换个人抄也行,没准正确率更高。”

徐朗一脸坚定,连连摆手,“……我这抄的不是答案,是咱们的兄弟情!”

裴楼:“……”

黄老师将新同学的座位安排好,就先离开了。

正当大家以为这节课变成自习课,准备欢呼时,就瞥见聪明绝顶的数学老师夹着书已经在过道上等着了。

众人:“……哎。”

裴楼也不懂他们反应怎么这么大。

哪个老师上课,不都不影响他们睡觉聊天看小说吗?

难道——偷着玩和正大光明玩的区别真有如此大?

思维一发散,脑子里立马浮现除了某句名台词: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裴楼撇嘴。

赶紧把如同脱缰野马的脑洞扯了回来。

老温见状,笑着调侃:“见到我这么失望啊?”

“还行,有一点儿。”大家伙儿笑嘻嘻的,异口同声。

老温佯装生气,脸拉下来,将书往讲台上一拍,“好了,开始上课。”

裴楼变换了一下坐姿,但身体还是歪歪扭扭的。他眼神专注,听得很认真。

徐朗早就习惯他上课时的状态了。

但还是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裴哥,你这么认真,考试怎么还老是考四百分啊?”

他这样不听课的人随便填填ABCD,也能考个三百来分呢。

徐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上课如此认真的街霸。

这是不是就叫“我虽然打架抽烟泡网咖,但我还是个好男孩啊”?

裴楼侧首,眼角斜视,说话轻飘飘的,却威胁感十足:“——闭嘴。”

徐朗脖子一缩,赶紧住了口。

下课后,几个女生面容羞涩,你推我,我推你,扭捏着跑到阳淮生的位置上搭讪。

阳淮生的性格似乎真的很温和。

不论她们用多么奇葩的话题做开场白,他都能笑脸以对,接着话题聊下去。而不让对方感到尴尬,一时之间,女生们对他的好感疯狂upupup。

在这个暖男还叫做暖男,而不叫中央空调的年代,十六七岁的女孩们觉得,新同学真是太好了。既长得好看,对女生又温柔体贴,还是锦丹四中来的,瞬间勾起了她们对偶像剧里男二的向往,胸腔里的那颗心啊,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在这一刻,她们似乎忘了前阵子还在高喊着“XX抽烟好帅、XX发型好酷……”

徐朗瞟了一眼,一副牙酸的样子。他跟蒋山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就用笔盖戳裴楼后背,贱兮兮地嘀咕:“苦追你一年多的唐思莲也跟着她们去搭讪了,看看这脸红的样子,肯定移情别恋了,裴哥,你现在是不是很不爽,很想把新来的打一顿?”

蒋山唯徐朗是瞻,连连点头,“不就是看新来的长得好看了点,就跟着扎堆儿搭讪吗,肤浅,太肤浅了,一点儿也不看内涵。”

裴楼就着手里的书无情地打了徐朗爪子一记,似笑非笑。

徐朗飞快缩回手,手肘拐了蒋山一下,祸水东引:“山子你的意思是咱们裴哥没新来的好看?瞧瞧这犀利的寸头,标准的三庭五眼,哪里比他差了,明明就很帅。我觉得比新来的帅多了。”

他边吹彩虹屁,边打量裴楼的表情。

他家裴哥嘛,就是黑了点,不过黑才man啊。

不像新来的,一看就是个弱鸡,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唔,裴哥打人的时候是挺帅,但是,女生可能更喜欢那小子那样,白白净净,很会哄人的样子……呃,天涯何处无芳草,跑了就跑了呗。唐思莲腿太短了,就脸还算可爱,不如楼下八班的班花好看。”

徐朗心道,你说前半句就得了,干嘛还加后面这一串,没察觉到前方那道和善的目光吗?

蒋山看他拼命冲他眨眼,挠了挠后脑勺,问道:“……眼睛抽筋了?还是里边飞进什么东西了。嘿,你别不信,八班班花是真好看,我有照片。”

徐朗摊手,无奈一笑。

兄弟,我救不了你了。

裴楼转着笔,微微侧首,冷笑了一声。直接把两人笑得心肝战栗,身体往后一缩,抱在一块。

“我看你们是想让我教你做人了?别在外头瞎咧咧。”

他随意瞄向新同学一眼。

正好撞进对方眼底。

姓阳的愣了一下,随即眉眼立马弯了弯,冲他友好一笑。

裴楼莫名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他咳了一声,无比淡定的挪开视线。

***

裴楼磨不过徐朗和蒋山这两个癞皮狗,跟他们一起打了两场球。

打完球后,裴楼赶紧往学校外走。六点到十点,他要在学校门口小吃一条街的一家炒饭店打工。

工资不高,十块钱一小时,十点多还得到另一家KTV上三小时班。

他的自行车坏了,还没找着时间修理。所以今天没有骑车上学,而是步行了半小时来的。

裴楼左手臂弯里挂着自己的外套。

嗡嗡——

右手掏出手机。

是他打工那家KTV的经理发来了短信,说有个同事临时请假了,人手不够,让他今晚早点去。

裴楼立刻给他回了个行。

在把手机揣回裤兜里的那一瞬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动作停了停。

然后仿若无意,步行到旁边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炒饭店离公用电话亭差不多两百米,裴楼心里想着电话那端的人刚才说的话,有些走神。

他低着头思索,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裴楼抬起头,撩起眼皮,瞳孔在看清对方的瞬间紧缩了一下。

入目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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