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攀一□□有新旧两个校区。
高三和初三在老校区,在正大门方向。而其他年级统一安排在新校区,是另一条岔路口的后门,除了每学期的开学典礼和实验课、艺术课,几乎不用到老校区。
一些同学可能会为了体验老校区的食堂每天去两趟。
新旧校区之间有一座长长的天桥连通着,桥下是新建的省道。
裴楼双手插兜里,慢悠悠走在前头,书包斜斜挂在肩上,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十分放荡不羁。
阳淮生稍稍落后。
双肩包规规矩矩背着。他每迈一步,就跟用尺子量过似的,肉眼看不出每个步子的距离差距。
一看就是从小老实乖巧到大,还有点强迫症的好学生。
但谁能猜到,这样的好学生昨天居然给自己认了个老大呢。
“老板,两个麻圆,四个小笼包,一杯豆浆,少加糖。”裴楼站在包子铺前,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硬币。
钱递到一半,他才想起新认的小弟还跟在屁股后头。他犹豫了一下,身形未动,只是微微扭头,抬了抬下巴,“你吃早饭了吗?”
低着头,只能让他看到下巴的少年倏地抬起头,浅褐色的瞳孔里盛满诧异,有些受宠若惊。
他的眼睛很清亮。
溜圆溜圆的。整个人好像不太自信,这抹怯懦仿佛在那张漂亮秀气的脸上抹了一层灰,挡住了颜值带给别人的惊艳感,黯淡无光。
阳淮生又惊又喜,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结结巴巴道:“不,我、我……”
裴楼蹙眉。
至于吗?他就随口一问而已,有那么凶,那么不近人情?
切。
老板已经将食物装好了。“给。”
裴楼撇嘴,脑袋转了回去,接过散发着香气的食物,又不耐烦地问了遍:“你真不要?”
“胆子比一颗米还小,怎么敢凑上来喊我老大的?你不怕我现在就揍你?怂。”
裴楼薄唇迅速翻动着,讥讽连连。
阳淮生蜷缩在裤缝旁的手指紧了紧。他呆了半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看着热气腾腾的蒸笼,眼底闪过无措,最后憋出一句:“那……要一样的吧。”
老板笑了笑,“行,等着。”
裴楼又冷哼了一声。
就听新小弟弱声弱气的说:“我知道裴哥是好人,不会无缘无故揍人。”
裴楼:“……”
他转过身,视线飘到对方身上。从上到下,审视着拘谨忐忑的某人,冷嗤了一下,“啧。”
好人还把这两个字刻在脸上吗。
这年头作奸犯科的老实人多了去了。金攀上个月就发生了一起水库碎尸案,作案之人是死者的丈夫,附近村民都说他为人老实,平日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老婆失踪后,也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照常下地干活儿。
谁知道老实人发起疯来,这样血腥狠辣呢。
足可见,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头恶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放出来了。
裴楼将吸管插进豆浆杯里,慢慢啜了一口,见他还站在原地,傻傻接过袋子,跟梦游似的。
他额际跳了跳,翻了个大白眼。直接伸腿踹向阳淮生:“喂喂喂,发什么呆,付钱啊。”
“……”
裴楼力道不重,阳淮生不觉得疼。
他瞥了一眼被踢到的小腿,失望地垂下眸。
校门口,学生会的几个同学正在检查进出同学的仪容。
裴楼大喇喇的走过去,突然被拦住了。
“同学,你的校牌呢?”
一男一女手里拿着记录册,男生拽了他一下。女生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哪个班的,登记一下,还有,耳钉能不能取?”
裴楼眉梢微扬,瞟了一眼坐在大门口检查其他人的老王,心道,什么时候要求必须带校牌了,他以前进出都不需要啊。
他看着女生胸口挂着的校牌,高二十二班,李文琦。
想了想,随口说:“高二,二十四班,裴楼。校牌……忘带了。”
裴楼个头高高的,身材显瘦却不单薄。此时袖子挽到上臂,小臂露了出来。
他的小臂没有软趴趴,也不像体育特长生那样练成一块一块,犹如砖头。
而是,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简直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他稍微弯了下腰,侧着头,眼神专注,愣是将土气又宽松的校服穿出了大牌的感觉。
女生偷瞄他的手臂,然后又慢慢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裴楼的脸,胸腔里的心脏不由控制的狂跳起来。
爱情来了,猝不及防。
她红了红脸。
第一次觉得十七八岁的男生,竟也有这么性感的一面,有种见到明星的怦然心动。
握着笔的手下意识捏了捏,想跟裴楼搭讪,就撞进了另一双清澈但万分犀利的眸光中。
她没来及感慨今天到底是什么运气,一连撞上两个极品帅哥。
就被对方眼底的寒意吓得一退,想好的话霎时噎了回去,“明天记得带校牌,不然班级要扣分……”
裴楼勾唇,点了点头。
表情很无所谓的样子。
不是勾引,胜似勾引。
才被冷眼瞪视的女同学又开始少女心荡漾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门,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刚才那两个好帅啊,哪个班的?”
“二十四班的。”
“哦~~~~”另一个女生拖长了声音,略带遗憾,“可惜了,怎么就没有又帅成绩又好的呢?”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啊。
李文琦抿唇,没说话,脸上的霞色还没褪却。
那女生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这是春心萌动了。
“你不会看一眼就喜欢吧?二十四班的都是流里流气的刺头,花心得很,还有搞大别人肚子的,你看吴冰玉……”
“嘘!”
“……”
新教学楼呈H型,中间多了两横。
高二在左,高一在右。
裴楼跨进教室门,没跟阳淮生说话,直接往自己座位走去。
夏天的清早微凉,背诵文言文和记单词的声音夹杂在一块,嘈杂混乱。而大部分座位都空着,至少有一半的人没到。
在二十四班,准时来上早自习的几乎是住校生。
像裴楼这样的走读生,极少有来这么早的。
以至于,他一进来,就引来了前排同学好奇的目光。
有那开朗活泼的假意往窗外一瞅,直接开口调侃:“唷,裴哥,今天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你居然来上早自习了?”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跟着严肃不起来,嘻嘻哈哈笑着。
裴楼也不生气,只是抬了抬下巴,悠悠说道:“作为光荣伟大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我觉得,为种花之崛起而读书很有道理。”
说罢,教室里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什么意思,他们班大名鼎鼎的裴哥居然要改邪归正,好好学习了?
所有人再次笑成一团。
“别呀,徐朗他们还等着你带他们打江山呢?”
“就是就是,裴哥,昨天下课,高一哪个班的来着,跑上来找咱们挑战,约我们班男生今天放学后巷见,你不能不到啊……”
“……”
裴楼伸手,在书包最外侧的袋子里摸了摸,没找着纸巾。
他看着桌上的灰,眉头下意识蹙起。
很快,一只皮肤白皙,能清晰看到血管的手出现在眼前。
“给,裴哥。”
裴楼抬起头,见是阳淮生。点了下头,没跟他客气,接过湿纸巾,“谢了啊。”
新收的小弟很有眼色啊。
不错不错,收得不亏。
不过,这白得比女生还夸张的皮肤,还有那弱鸡得风一吹就能倒的身材,太……跌份了啊。
不行,得让他多锻炼锻炼。
不说练出肌肉,以一敌五。怎么着,也不能这样羸弱胆怯吧。他这随便谁都能狠狠欺负的模样,站在他旁边,他这个老大多没面子啊。
人家还以为他外强中干,只能收些软脚虾当小弟呢。
第一次正儿八经收小弟的裴楼暗暗下了决定。
已经回到座位的阳淮生后颈一凉。
随即又笑眯眯的弯了弯眼尾,初升的太阳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光影。
似真似幻。
他又对他说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