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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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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凉风悠悠,空气里弥漫着的燥意被吹散了不少。

周五的校门口热闹非凡。

封闭学习了一个月的学生们,每到月假时,立马变身冲破笼子,渴望自由的小鸟儿。

网.瘾大军更是第一时间奔赴学校附近的黑网吧。

街上,各类小吃的香味儿交织在一块,勾得他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裴楼下车,看了看表,七点二十七了。

几个一中学生抱着篮球,勾肩搭背,从他身旁路过。

“哇,我闻到辣子鸡面里泡白菜的酸味了,好香,想吃。要不……吃完再去?”

“你想鸡毛,八点有帮战,去晚了就组不到队了,我猜蓝雪已经爆满了。嘿,吾儿,你叫人占位置了吗?”

“……儿子你麻痹,老子是你爹。”

“我让人占了,今晚一定要打得对面那狗日的龟儿子跪下叫爸爸,不,叫爷爷。”

裴楼走在他们身后,听着听着,忽然有点羡慕。

他低着头,笑了笑。

“裴楼。”

脸上笑容一收,裴楼平顺的眼角稍稍上挑,戾气浮上眼尾。

这一刻,他就像暗夜里的孤狼,凶狠地盯着不速之客。

裴建德到底有完没完!

老板娘双手抱胸,站在裴建德身后,看见他来了,先声夺人:“小裴,这人假冒你爸,要帮你报警吗?”

她警惕的睨着裴建德。

裴楼站在原地,半晌。

他对裴建德的无耻作派有了更深的体会。

怒急了,反倒更冷静。

他啧了一声,目光在裴建德青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看着老板娘笑了笑,不在意的说道:“没事,老板娘,只是,今晚我可能需要请个假。”

老板娘一听这话,哪还能不明白。

眼中的半信半疑霎时变得微妙起来,像看垃圾一样,看了裴建德两眼,“呐,还真是你爸啊,小裴,你勤工俭学,是特地来体验社会的吗?”

那语气,那拔高的音量,明显想臊裴建德。

裴建德脸果然更黑了。

如果在锦丹市,老板娘这样层次的市井小民根本到不了他跟前,更别提对他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裴建德将这份不悦又记在了不服管教的裴楼头上。

可裴楼在乎吗?

他不仅不在乎,还有点想笑。

真不知道裴建德打哪来的优越感,老裴家往前数两辈,不照样是乡下的泥腿子?

有点钱,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看来,钱还真是壮人胆啊。

裴建德龙行虎步,助理跟在他后面。

两人直接往车子走去。

裴楼抄着手,一派随意站在原地没动,裴建德回头,试图用眼神压制他。

裴楼撇了撇嘴。

吓唬谁呢?

他理都不理。

直接走向对街的茶吧。

肖助理听到老总陡然粗沉的呼气声,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董事长,忍一忍,少爷还等着你。”

他嘴里的少爷,自然是裴征。

想到二儿子,裴建德的怒气稍稍被压制下去了。

肖助理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暗暗嘀咕,老板确实太偏心了,实力演绎渣爹。

如果不是公司发公告,让所有员工去医院检测,大家还不知道裴少病得这么重,更不知道老板还有一个儿子。

且,这位并不是上不得台面、不方面公开的私生子。

他在戚风建设工作六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裴董还有一段婚姻。

毕竟裴董器宇轩昂,年富力强,裴少的年龄又摆在那儿。

加之公司上下都流传着裴董夫妻鹣鲽情深,风雨半生的传说。

谁能想到,大少只比裴少大两三岁呢?

莫名化身为猹、坠入瓜田的肖助理眼神闪烁。

原来——

人人钦羡的绝美爱情是人工糖精啊?

想到这儿,肖助理居然有点同情这位不为人知的“大少”。

风语清吧。

裴楼熟门熟路,跟吧台里的黄毛打了个招呼,“胖子,借一下你二楼。”

胖子其实并不胖,干瘦干瘦的,橘黄色T恤上映着某当红天王的头像。

他正全神贯注玩着游戏,头也没抬,“泡妹啊??”

裴楼笑骂:“泡你妹,跟人谈点事。”

“哦哦,要用直接用,咱们俩谁跟谁啊。”胖子摆手,痞里痞气地调侃,“裴哥,几天不见,你变得跟女人一样矫情了啊,不会是去了一趟泰国吧?”

裴楼踹了吧台一脚:“去你妈的。”

胖子眼睛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无中生有……杀……]

[与我为敌,就当这般生不如死]

……

裴建德听着耳边的游戏声,再听他们粗俗不堪、流里流气的对话,浓眉紧皱,怒火再次在胸中翻腾起来。

裴楼太让他失望了。

成天跟这样的人混成一团,还能有什么出息?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儿子,是彻底被他外婆养废了。

裴建德不知道,印象中乖巧听话的大儿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地痞流氓。

他记忆中的裴楼品学兼优,凡教过裴楼的老师家访时,都说裴楼聪明。

每个学期结束开家长会时,面对其他家长的羡慕和恭维,那是他最骄傲的时候。

裴楼性格沉静,一直很听话。小时候,只要他夸一句,裴楼就会用孺慕的眼神看着他,高兴很久很久。

而现在,父子变仇人。

裴建德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对前妻的不满就越多。

他将裴楼对他的漠视和叛逆,通通归咎于卓秀竹的不负责任上,丝毫没有自我反省的念头。

他是男人,男主外,他要扩展事业版图,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花在儿子身上。

教育孩子本就是女人的责任。

直男癌晚期的裴建德完全忘了自己是如何手把手教另一个儿子的。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决定打温情牌。

“裴楼,金攀太小,这儿的社会风气也不好。我看新闻说,前阵子还查获了一起毒.品案。这里太乱了,继续呆在金攀,会影响你以后的前途。”

裴楼在他对面沙发坐下。

他翘着二郎腿,两手搁在沙发扶手上,微微歪着头。

坐姿霸气,十分大佬。

他眼皮垂下,静静听着,没搭腔。

裴建德一看他这桀骜不驯的样儿,胸口那股气就不受控制地往上蹿。

眉头跳了跳,忍耐着继续说道:“你外婆年纪也大了,金攀的医疗条件很不行,锦丹毕竟是省会城市,你就没想过带她去锦丹?”

听到“外婆”两字,裴楼抬起头,缓缓睁开眼,似笑非笑。

裴建德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夹带私货继续骂道:“你妈再婚七年。这几年她有问过你们吗?有回来陪你们过节日,过年吗?对你外婆,她尚且冷血至此。何况她后头又有了新的孩子,那是她跟她心爱的男人孕育的。她还会真心对你吗?她不会,否则也不会用伤害你作为逼我回家的——”手段。

裴建德为了让他恨上卓秀竹,真是用心良苦。

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裴楼并不想重新扒开。

一个人来到世上,没有人会不希望自己是被别人爱着的。

裴楼曾经也那样希望过。

他脸色倏地沉下来,阴恻恻的,咬着牙说道:

“闭、嘴!”

“你以为,她黑了,你就能白?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俩其实挺配的,至少在自私自利这方面,很登对。”

裴建德恼羞成怒:“你、你怎么跟爸爸说——”

裴楼阴着脸,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去,你说一万遍,我也不会同意。”

裴建德大吼:“那是你弟弟,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裴楼依旧一脸冷漠。

“啧,与我无关。”他冷笑,“你大可花钱面向全国征集匹配的骨髓志愿者,不要再来烦我,否则——”

他嘴角向上勾勒出一个弧度,露出狠辣无情的笑,“我不介意去刺激刺激你的宝贝儿子,哦,还有你那宝贝儿子的亲妈。”

裴建德怔了一瞬,他毕竟混迹商场二十年,不是轻易就能被吓住的。

眼见亲情走不通,他便换一条。

裴建德微微眯眼,此时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自私,冷血。

“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爸,但你当真不在意你外婆的病?只要你愿意做检测,不论匹配与否,我愿意承担她所有医疗费,再请最有名的专家替她会诊,还有,公司将来也会有你的一份,如何?”

*****

同一时间的另一头,政府家属楼。

随和儒雅的中年男人跟精致漂亮的少年在下象棋。

“吃你的车,将军。”

阳淮生浅笑着,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输赢,“还是舅舅厉害。”

中年男人,也就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姬景同。

他也乐呵呵地笑了笑。

哪会看不出外甥心不在焉,根本没尽力呢。

“说说,怎么就非得转学到这儿了?”姬景同将棋子收进棋盒,随口问道,“别拿理由搪塞舅舅。”

阳淮生眉眼弯了弯,双眼犹如清澈的胡泊,轻起涟漪。

他身体一歪,往椅子后靠过去。

右手握拳,抵在唇边。

显然,他想到了开心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才神秘道:“秘密。”

姬景同失笑,没想到来一趟金攀,倒让外甥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听管家说,他最近心情还不错,没有发怒症状。

再想到这小子一来金攀,不去学校报道,反倒四处钻旧巷子。

又十分反常的接触社会青年,还主动帮公安局查案……

难道除暴安良、打击罪犯可以缓解他的极端情绪?

姬舅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一双虎目感慨万千。

原来,淮生心灵深处,藏着如此强烈的正义感啊。

这股嫉恶如仇的情绪,就如同火山一样,当能量蓄积到固定阈值,就需要将它们释放出来。

姬舅舅起身,大掌在阳淮生瘦削的肩上拍了两下。

赞赏道:“淮生啊,维护社会治安不一定要亲力亲为。你手里那些设计图作出的贡献同样巨大,舅舅一直都以你为傲。”

阳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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