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那琅琊先生引吭一阵大笑,震得众人耳膜跳荡起来。
那笑声堪称高亢入云。林壑松涛,一起回震,延绵不绝。却又有一种诡异的魔力,让人顿觉周身血脉贲张,心神激荡。一口气提到喉间,情不自禁想跟着那笑声放声大笑一场。
笑有益于身体健康。笑就笑吧,有什么问题?
这种笑完全不是那生活中常有的笑,而是另一码事。
琅琊先生此刻已用上魔门绝技之一——魔音笑。跟着他笑不打紧,要紧的是丹田之气也会从笑声中泄走。只要开了口跟着他一笑,第一口气出口,第二口气想止住便更加困难。一声一声接着笑下去,元气一点地泄出,便会元气一朝散尽,直至气绝而死。
就听笑声响起一片,没有武功根基的匈奴士兵已经克制不住,皆停住手脚,跟着那琅琊先生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
项宝儿,虞芷雅,项追,项布都是练武之人,一听就情知不对,心中大骇。忙放下兵器,盘膝坐下,默运玄功,将冲到喉间的真炁极力压制,沉入丹田。
四人连自保都难,还怎么与那琅琊先生斗?
“扑腾扑腾”,一群飞鸟从四面八方直冲而来,嘲咂呕哑,盘旋在众人头顶。显然是被那琅琊先生“魔音笑”引来。
就听群鸟一起长鸣,伴着琅琊先生那魔音大笑,越听越令人胸腹鼓胀,体内真炁乱窜,好像不能控制一般。
哪消片刻,那些飞禽已率先抗不住,扑棱扑棱直想地下坠去,摔得血肉模糊。接着便是那些匈奴士兵,一个个笑得颠颤如狂,就在那笑声中相继扑地而亡。
项宝儿,项追与虞芷雅还能支撑一下。那项布武功根基不高,虽然运功压制,却难以支撑。就见他已是摇摇欲坠,眼看要坚持不住。
好在那琅琊先生并不想伤了四人,只想将他们擒住。就在这当口,突然欺身上前,伸出手,将四人穴道一并点下。
※※※
项宝儿怒问道:“老贼,你擒住我们所欲何为?”
琅琊先生阴恻恻一笑,尖声道:“当然是要请你们的老爹,出谷来与老夫诉诉旧,算一笔十几年前的老帐。”
“果然是爹的宿敌找上门来!”项氏三兄妹心想。
只见那琅琊先生拿眼看向虞芷雅,说道:“虞姑娘,你非谷中之人。老夫恩怨分明,也不与你为难。就放了你,为老夫做个信使,进谷去见项太傅,告诉他他的几个宝贝儿女均在老夫手中,让他出谷来与老夫见上一面,了结几桩陈年旧事。”说罢将手一伸,解了虞芷雅穴道。
虞芷雅立起身,对琅琊先生问道:“若项大侠问起,尊驾究竟是何人,与他有何冤仇?小女子如何回答?”
琅琊先生一声长笑,如夜枭长号,显得极为悲愤:“你只须告诉他,故人管中邪到此,他自是知道。”
虞芷雅不甚放心,问道:“先生是否要加害项公子他们?”
管中邪嘿嘿一笑:“老夫在项太傅到来之前,不会动这几个人半根毫毛。而过了午时,项太傅还不出来,就不要怪我下手太狠。”
虞芷雅神色肃然,只身一人进谷而去。
※※※
一面涂了黑漆的木板前,一位中年男人身着玄色西服,脖子上戴了领带,鼻子上架着一副老光眼镜,手持一根教鞭,正在顾盼神飞地讲解。
虽然戴着眼镜,仍掩不住他高挺俊朗的鼻梁,炯炯有神的明目。一张轮廓分明的国字脸,接近两米的身躯,与挺直的腰板,仍旧那么的充满魅力,可以令任何女子垂青。
一张木置的大圆桌上,堆满了瓜果茶点,桌旁围坐了六个美妇。岁月的流逝,只给她们的额头略微增添了几丝细小的皱纹,难掩住她们昔日明艳的姿容。
她们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台上之人的讲解。虽然大部分人听得如云里雾里,但从她们那痴痴如醉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对这生动的演讲,充满了兴趣。听到兴时,便有人不由自主地从身前盘子里抓起一把瓜子磕将起来。
项少龙,一个穿人,已年过四旬。以前在特种部队服役时,他的两眼视力都是2.0以上。如今到了中年,难免眼睛有点散光。于是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片透明的晶石,细心打磨了一副老光眼镜。
他带领乌家堡中人,出走大漠之后,情知已再难踏足他亲手缔造的千古一帝——秦始皇羸政的疆土半步。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争的。有六位娇妻作伴,膝下三位儿女承欢,他再也无求。闲来无事,便不避忌自己“穿人”的身份,与六位娇妻讲解现代知识,聊以打发时光。
上星期讲解了一堂数学,出了几个追击问题的方程式给六位娇妻解,居然答对的只有琴清与纪嫣然。前日他搞到一只活青蛙,亲自操刀,上了一堂解剖课,吓得六位娇妻哇哇直叫。
他觉得这种日子,比寄情山水有滋有味得多,于是陶然其中,成日里备课,讲演。而几位娇妻,虽然被他千奇百怪的课业弄得晕头转向,却也接触到不少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均饶有兴趣。就算听不懂,望着自己的夫君神采飞扬地站在讲台,手持教鞭,她们也心旷神怡。
大才女纪嫣然,平素对新鲜事物最感兴趣,于是成了项少龙的高材生。琴清文学造诣极深,将二千年后的诗词歌赋,只要项少龙记得的,她平日都一一记下,准备整理成集。项少龙有时一首词记得上句,忘记下句,她竟能按韵填写,不惶多让后人原诗。
今日的课题,竟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的相对论。
黑板上画了交叉两条直线,一条直线上标了两个字“时间”,另一条上也标了两个字“空间”。
项少龙绘声绘色地说道:“当速度能提高到光速以上,时光逆转就成为了可能,人就能回到古代,变为穿人。你们的夫君,就是从二千年后的未来,穿梭时空而来。”
公主赵致将手高高举起。项少龙教鞭一指,问道:“赵同学,你有什么问题?”赵致浅笑一声,俏然立起,问道:“项老师,请问人的速度达到了光速,他会产生什么反应?”
项少龙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在时空隧道中的感觉,已很遥远。那种痛苦的感觉,他委实不愿回想,也不愿提起。
项少龙转过身,提起自制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无后。
望着那黑板上的两个字,众妻一时愕然。
纪嫣然将手举起。项少龙教鞭一指,问道:“纪同学,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纪嫣然袅袅婷婷站起,娇声问道:“项老师,请问这无后二字作何解释?”
“这无后的意思,你们最是清楚。你们的夫君,虽然能带给你们快乐,却不能带给你们一个亲生的孩儿。”项少龙很是郁闷地说道。
座位上一众“同学”听了这话,都触动自家心事。课堂内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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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婷芳“咳”了两声,打破那尴尬。她说道:“怎说夫君无后?宝儿,追儿,布儿不是我们的孩儿吗?”
此语一出,桌旁就热闹了起来。就有田贞说道:“你看这几个孩儿多乖巧,夫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田凤接着道:“追丫头长得人比花娇,看着就招人喜欢呢。”
那琴清一直默然不语,忽然问道:“夫君,如果你能生出个孩儿,会是怎么个样子?”
“这怎么可以。如我能生孩儿,整个时空就会大乱,历史就会改写。”项少龙很严肃地说道。
“夫君此言何意?”琴清问道。
项少龙于是解释道:“这孩儿必在时空坐标上留下自己痕迹,哪怕只是星星半点,历史的车轮也会错乱。世界就不是原来的世界,就会滑到平行宇宙的另一个去处。到时二千年后,还生不生得出你们的夫君还不得而知。”
纪嫣然站了起来,一声浅笑:“咱们今天,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项老师,该下课了。”
项少龙便用布擦去黑板上划的线,准备和爱妻们享用一顿他亲手做的法国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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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夫人正在帮着项少龙打扫课堂,忽然有人来报,谷内来了一位惊艳脱尘的姑娘,声称要见项大侠。
“那姑娘怎么个惊艳脱尘法,有纪姐姐,琴姐姐漂亮吗?”赵致立即问道。
来人道:“我只知谷中的男子,不论老少都瞪着那姑娘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这等事。夫君啊,你已是这把年纪,还有漂亮姑娘来找你,可真想不到。”田贞咯咯笑道。
“我已有你们六位娇妻,此生足矣,你们就不要说笑了。不知那姑娘找吾何事?去请那位姑娘进来。”项少龙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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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世佳人虞芷雅一进屋,看着项少龙的那套西服就是一呆。
“这是什么奇装异服?芷雅怎从未见到有人穿起?”虞芷雅心里嘀咕一下,缓缓施了一礼,说道:“墨家弟子虞芷雅,拜见项前辈。”
田凤“咦”了一声,说道:“这位虞姑娘,果然生得标致。不知和纪姐姐,琴姐姐年轻时比起来,谁更美?”
项少龙颔首道:“原来是墨家弟子。虞姑娘,你何以知道我隐居在此?又来此何事?”
虞芷雅便道:“我本欲与令郎项宝儿公子,还有令千金项追姑娘来此拜访,代师傅钜子莫庄讨要本门至宝钜子令。不想到了谷口,遇到一位声称是项前辈故人的管中邪,将令郎及千金,还有项布公子一起擒住,要项前辈去谷口亲自找他,说要了结几桩陈年旧账。”
“管中邪!他居然还活着?宝儿,追儿,布儿都给他擒住了!夫君,你当年不是饶过管中邪一命,送他与吕娘蓉母子去了楚国么?这人怎可以怨报德,擒了我们的孩子。”纪嫣然惊诧道。
项少龙怒喝一声:“当年他岳父吕不韦奸计败露,被吾除掉,焉知他不怀有仇意。我一念仁慈,饶他不死,不想放虎归山,竟留下这个祸胎。他居然还敢找吾寻仇!”
虞芷雅禁不住提醒道:“那老贼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自称是新一代剑魔,项大侠可千万不要小看此人。”
项少龙闻言陡然色变:“剑魔!入世有三剑,世外有三仙。管中邪竟当了剑魔。这么说来,他的武功胜过了琅琊剑魔逆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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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中邪刚上门寻仇,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岂会贸然前来?
项少龙知道,琅琊剑魔逆乾坤是与剑神盖聂、剑圣曹秋道齐名的人物。剑魔武功如何,他尚不清楚。而剑圣曹秋道的厉害,他却是领教过。当年勉勉强强,用了世人皆不熟悉的百战刀法,施展浑身解数,才挡得下曹秋道十招。虽时隔多年,自己的武功也有长足的进展,但也无信心与当时的剑圣匹敌。据江湖传言,剑魔逆乾坤与剑圣的武功当在伯仲之间。如今逆乾坤经过十几年的魔功修炼,定非昔日能比。
最可怖的是,剑魔一脉有个古怪的规矩,他们门中世代单传。师徒之间定期比武,只要那弟子胜过师傅,师傅就必须自杀,将剑魔之位传给弟子。这管中邪既已是新一代剑魔,那么武功必在逆乾坤之上。
如此一个强敌到来,项少龙如何能掉以轻心?
纪嫣然说道:“夫君,孩儿们有难,看来要请几个叔伯一起出马了。”
项少龙也不敢托大,派人去请滕翼,荆俊,乌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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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虞芷雅候在一旁等候。
项少龙忽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姓虞?”
虞芷雅点点头,疑惑自己刚刚已经通名,项大侠为何还有此问。
项少龙却心中震惊不已,“这姑娘姓虞,又有旷世姿容,莫非就是那与宝儿有姻缘之份的虞姬。宝儿最后在垓下被围,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那虞姬。现在虞姑娘与宝儿在一起,看来这夙世姻缘,是逃也逃不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