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魔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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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妻子远走天池拜师学艺之后,剑魔逆乾坤,便在琅琊魔宫内,等候妻子的佳音。

英奴娇将儿子留给了逆乾坤。逆乾坤便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那孩儿长大。

他体内种了魔种,不继续修炼魔功,便会是死路一条,于是只有在魔道一途越陷越深。每日经受子午两个时辰的冷热煎熬,实是苦不堪言。

那孩子渐渐长大。转眼之间,已有三岁,常在逆乾坤膝下呈欢。逆乾坤享受这天伦之乐,倒也是其乐融融。

这一日午时,逆乾坤又遭炎毒发作,炎炁功心,浑身如火炭一般。他不得不运功和那炎炁相抗。

这时突有一个小孩走进屋来,唤道:“爹,你怎么了?怎这么吓人?”

逆乾坤朦朦胧胧中,看到那小孩,再看下去,怎么看怎么象那钜子孟胜。

他一时心魔骤起,脑中幻出的尽是妻子英奴娇和孟胜的偷情情景。各种念头,齐上心头。

逆乾坤一时怒火中烧魔兴大发,挥起一掌,击向那小孩。小孩一声惨叫,当即毙命。

逆乾坤依然若无其事,继续运功压制那炎热之炁。

待到逆乾坤终于控制住体内真炁,清醒过来,一抬眼便见到自己儿子倒在血泊之中。他方忆起,原来是自己错手杀了亲生的儿子。

逆乾坤大为悲恸,泣如泉涌,伏在儿子尸体上,恨不欲生。

大错已经铸成。于是逆乾坤心性大变,更加愤世嫉俗,靠了一股戾气,魔功越练越深。最后在决斗中,杀死了自己的师傅,做了新一任的剑魔。

那时魔门中人材鼎盛,更建有巍峨魔宫。群魔便以逆乾坤为首,逆乾坤统领众魔,倒也威风。

只是夜阑人静之时,常愧疚自己错杀亲子,不能自己。他更思念远去天池的妻子英奴娇,既想见她,又怕见她,不知儿子身亡的噩耗,会给妻子带来多么沉重的打击,英奴娇又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杀了儿子的凶手。

他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临。又过了两年,英奴娇便找至魔宫。

逆乾坤只有作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好让英奴娇绝情。英奴娇提出要用玉鼎妙虚功为他拔除魔种,恢复容貌,他也狠下心肠一口拒绝。

英奴娇伤心之余,便问起儿子的下落。逆乾坤只有虚言搪塞,又出言讥讽,终于惹得英奴娇拔剑相向。逆乾坤不欲与妻子动手,一味躲闪,任由魔宫众人与英奴娇大打出手。

到英奴娇大胜群魔时,逆乾坤正藏身暗处,看到妻子放了一把大火,将巍峨的魔宫毁于一炬。

英奴娇去了雁门,之后又找过逆乾坤几次。逆乾坤预先得知消息,提前藏了起来,不与妻子见面。

待到逆乾坤和管中邪最后一场决斗的前夕,逆乾坤已感到了次日的败局,便将这段凄凉的往事,一一告诉了自己的传人。并云他一生之中,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那自己的妻子。

逆乾坤欲将这秘密永远瞒下去,好让妻子永远报有一丝希望,以为自己的儿子还活在人间。他只担心妻子得知真相,会承受不住这打击。

那只小鞋,便是逆乾坤在魔宫余烬中,唯一能捡拾到的儿子留下的遗物。逆乾坤一直将它带在身上,朝夕相伴。

※※※

管中邪讲到这里时,英奴娇已听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她身躯已支撑不住,委顿在地,不住颤抖。

“乾坤,我错怪你了。麟儿,你死得好惨!”

这血与泪的故事,失去亲人的打击,让英奴娇如中雷殛。

管中邪一边讲述这段往事,一边暗自聚炁。

他用谎言骗得英奴娇为自己疗伤,原本担心自己交不出她儿子的下落,英奴娇一定不会饶过自己。

他与英奴娇武功差距不可里计,管中邪对此倒是有自知之明。英奴娇一旦动怒起来,凭她那力屠群魔,火烧魔宫的狠劲,谁能抵敌?

于是他只有孤注一掷,不惜耗费大量的真炁,取英奴娇的性命。

※※※

眼见英奴娇似乎沉溺于悲痛之中,完全乱了方寸。管中邪忽然暴喝一声,人如一只苍鹰般腾空而起,左手铁爪箕张,魔影飒飒,直取那败坏他好事的丑小子项布。

项布料不到管中邪重伤之余,仍有如此威势。他急欲闪避,但管中邪那魔门绝技“凝神抓”,又岂是项布所能避得开的?一时之间,项布那瘦弱的身躯,尽笼罩在管中邪爪影之中。管中邪心恼项布坏了他的好事,背叛自己,只欲取了他的性命,一泄其怒。

“嗡”的一声,啸声大作。白光一闪,英奴娇掷出长剑,如一条银龙,插向管中邪后心。

这是英奴娇用尽了刚凝聚的一点真炁,拼命投出的一剑。

饶是如此,英奴娇的这一剑也威势惊人。那条银龙,呼啸而至,剑上所带的凌厉劲道,足可让管中邪一剑穿心。管中邪此时若取了项布性命,可说是易如反掌,但代价是,他也会为飞剑所杀。

好个管中邪,应变奇速。人在半空中,那本来欲抓项布的铁手,硬生生收了回去,改向身后的飞剑。“铮”的一声,火星四溅,金铁交鸣。管中邪一只铁手,竟被英奴娇的飞剑削断五根手指。

那剑并非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神兵。只是英奴娇的道家无上神功玉鼎妙虚功蕴于剑上,方能削断管中邪的五根铁指。

这一只铁手,比寻常人手还要好使,既可用它格挡兵器,又可用来接暗器。如对方兵器上浸有毒,这只铁手沾上也会丝毫不碍。可说管中邪的一半魔功,均要靠这只铁手才能发挥尽兴。

管中邪识得厉害,人一纵,夺门而去。

屋外只听两声慑人的惨叫,随即听见管中邪一阵桀桀大笑。那笑声骤行骤远,不久消失于长廊之外。

英奴娇闻声垂泪不已:“可怜!金风、玉露两个丫头,遭了管中邪的毒手。”

项布出门一看,就见刚才那两位侍立于水榭入口的美丽少女,此时已倒在了血泊之中。二人脖子上,森然现出两排齿印,人已被吸干鲜血,赫然成了两具干尸。

项布见了这等恐怖的场景,不由凉气陡生,浑身僵硬,呆若木鸡。

而那委顿于地的英如娇,此刻更加悲从中来。这两位女侍,虽说非她徒弟,可由她从小一手带大,可说是相依为命。她刚闻儿子的噩耗,此时又失去了陪伴自己多年,如女儿般看待的两个丫头。所有的打击,都纷至沓来。

她只觉再要活下去已毫无意义,不由万念俱灰,萌下死意。

但在临死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便是在门外的年轻人项布还有魔种未曾拔除。她许诺收项布为徒,还未兑现。

于是英奴娇唤道:“项公子,请这边来。”

兀自惊惧的项布闻言,走进屋来。只见英奴娇已经停止了饮泣,老脸上还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位妙虚宫宫主,这时怎还笑得出来?”项布看得心中怪怪的。

他哪里知道,英奴娇此时此刻,已将一切放下。解决掉项布这桩事之后,她就可去追寻自己的夫君与儿子了。这是看破红尘的笑,是在生命最后一刻的绝唱演出。

英奴娇问道:“项公子,你父亲可是项少龙?”项布点了点头。英奴娇欣慰道:“幸而遇上项公子,否则老身的武功就要失传。你父既是当代大侠,你做老身的徒弟,老身也就放心了。”

项布问道:“前辈难道没有别的传人吗?”英奴娇摇头伤心道:“如今我孑然一身,这世上再无半个亲人了。”

她望了望项布,流露出一丝眷恋之情:“要我麟儿能活到现在,也有两个你这么大了。”

项布心中忽兴起一念,双膝跪地,说道:“前辈,既然你无儿无女,就让我项布做你的儿子吧。”

英奴娇闻言初是一喜,随即又犹豫道:“你爹项少龙,他会同意吗?”

项布心想我本是过继的,算起来我都有两个爹,两个娘了,再多一个娘也不嫌多。于是拍胸脯道:“无妨。我爹要是知道,高兴还来不及呢。”

英奴娇听他这么一说,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道声:“好孩子,那我就叫你布儿吧。”项布便磕头下拜,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娘”。

这小滑头项布,有着天生的表演天份,那一声娘便叫得十分甜蜜,让英奴娇闻之好生受用。

她离开逆乾坤投身赤松子门下时,儿子还在呀呀学语,可说是她从未听过有人叫她一声娘。此时小滑头项布的这一声娘,让她感觉非常舒坦和奇妙。

就为这一声“娘”,英奴娇决定了一件大事。

她招手道:“布儿,你到为娘这边来。”项布也不知她要做甚,便依言俯身过去。只听英奴娇慈爱地说道:“让为娘摸一摸你。”项布心想她思儿心切,便任由她抚摸自己。

英奴娇枯藤般的手在项布鼻梁,额头,脸颊上摸来摸去,让项布觉得浑身不自在。

忽然,英奴娇枯手一翻,搭到项布头顶,断喝道:“心随意动,炁随心生,意守丹田,无妄无动!”

一股浩瀚的真炁,从英奴娇枯手中直透而出,贯于项布的头顶,从百会直注下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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