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一听,精神陡振,问道:“圣上想如何考较我的武功?”尉僚道:“听说是要你和武成侯比武。”英布追问道:“武成侯是谁?”
一旁伞魔柳无双咯咯一笑:“英布老弟,你虽然武功高强,却什么也不知道。那武成侯便是我大秦一代名将王翦之后,王贲之子的王离。”
王翦破楚之时,手握秦国六十万大军,可说是掌握了倾国军力。为了消除羸政对自己的疑心,王翦连派使者五次上书“请田宅为子孙业耳”。那王翦为人简朴,一件铠甲穿了十年不舍得换新,此刻却装作一副贪心的样子。
“不怕你贪,就怕你不忠。”羸政见书大喜,遂赐王翦以良田美宅。王翦果大败楚军项燕军团,归来后被封为武成侯。
王翦此后便在羸政赐给的田园里逍遥自在。其子王贲,承继他的帅位,继续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灭掉了齐魏两国。威望之高,一时无贰。
此时王翦王贲父子均已亡故。王翦之孙王离,年纪轻轻便继承了武成侯的爵位,深为羸政器重。此番东巡,便由王离统率护驾大军。
“王翦之孙?听老爹项少龙说起过,那老王翦和他义结金兰,是他与俺亲爹荆俊的大哥。他的孙子,岂不要叫自己一声叔叔。俺是叔叔,却要和侄儿子去比武,真是太夸张了!”英布一闻王离之名,小眼珠咕噜咕噜转得飞快。
这番话他只有暗中对自己说。只因他是项少龙之子这秘密不得对外人道知。
尉僚道:“小英雄如在比武中战胜武成侯,圣上一喜,说不定便能封你一个官爵。”英布惑道:“大家不是说要立功才能封官的么?”尉僚笑道:“这只是一般而论。圣上九五之尊,金口一开,自可随意提拔任何人。”
“是俺露脸的时候到了。看来俺也管不得什么以大欺小,要去踩踩王离这侄儿子的肩膀,往上爬了。”英布心想。
于是尉僚领了英布,来到始皇驻跸的行宫后花园内。
英布便看到花园内置了一张金色蟠龙的木椅。一位神态威猛的王者,着了一件绛纱的龙纹便袍,玉带金靴,端坐于椅子上。两位美不胜观的宫女,挑着直径达五尺的黄罗大伞,侍立于椅后。
几位长得天姿国色的嫔妃,坐于那王者身旁的小椅上,艳光浓射,让英布不敢直视。
一位身高足高出英布半个头的年轻将军,身着红黑相间的武士战服,着了件藤甲背心,相貌英武,体型魁梧,手持一枪,正侍立于一侧。
英布料知那端坐龙椅上的王者,必是当今的皇帝,忙俯下叩首:“草民英布,觐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羸政龙睛投向英布,抬手道:“平身!”英布遂立了起来。羸政道:“听说壮士来自妙虚宫。妙虚宫之名,朕素有耳闻。那妙虚宫宫主英奴娇乃世外高人,朕景仰得很。壮士既是英奴娇之子,想必有惊人绝学,不知可否为朕展示一二。”
英布垂首道:“听凭陛下吩咐。”
羸政便目视身旁那位轩昂武将,说道:“武成侯,你就去和英壮士在此切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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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武将便是王离,躬身应了一声:“遵命!”走上前来。
英布心道,“侄儿子来了。”脸上却装得恭恭敬敬,拱手道:“英布不才,斗胆请侯爷指教指教。”
王离也不敢托大,谦虚道:“壮士说笑了。壮士乃妙虚宫宫主,恐怕本侯也不是你对手呢。”
他话虽如此,却将手一抖,挽了个枪花,道声:“请!”
英布身上只有一把佩剑,还是他从大漠带来的。他也不多言,将佩剑从鞘中抽了出来。
王离大喝一声,手腕一抖,手中长枪如点点梅花,挟风带火般向项布刺来。
这是王家祖传的枪法——梅花枪。王离乃王贲之子,这套枪法练得极为娴熟。一杆长枪到了他手中,直如矫龙出海,蟒蛇出洞。
当年王翦王贲父子,就靠这套枪法和六国诸侯的无数英雄豪杰战场厮杀,威名早已远播在外。
“好侄儿,一上来就这般狠劲,也不给你叔叔留点情面。”英布眼见那枪已临近前,忙抽出宝剑,施出墨子剑法中一式“诈不欺愚”,迎了上去。
英布虽然体内内力充沛,武功招式却是他的薄弱之处。他与生父荆俊学的那些灵活诡异的招数,在王离这等将门世家面前自然是演都不敢演。后与管中邪学了几天魔功,那存留在体内的魔功和魔种早被英奴娇耗费她功力化去,更无半点残留,管中邪的玄奥魔门招法,他自是半招也使不出来。
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老爹项少龙教给他的墨子剑法。偏偏只传授了个开头,就遇到管中邪那吸血恶魔,英布便来不及学全。幸而项少龙将墨子剑谱给了英布,英布这些时日,一有闲暇,便修炼英奴娇传给自己的玉鼎妙虚功。练功之余,便按剑谱苦练墨子剑法。
英布这一剑“诈不欺愚”,望去古拙至极,看似简简单单,却将王离的长枪所有路数悉数封死,没有一分多余的华丽动作,正合墨家“节用”主张。
“噌噌噌”数声,枪剑交击。英布到底练剑时日尚浅,对剑法精髓未能悟透,虽然挡开了王离的梅花枪一击,虎口却震了一震,长剑离手,疾坠而下。
也是他反应迅速,足尖一勾,又将剑踢了回来,方始握牢。
一旁尉僚赞道:“武成侯果然是将门虎子,这梅花枪是越练越精纯了。”羸政捋捋胡须,微微颔首,神色中颇为嘉许。
“这侄儿子原来这般强悍。看来他是存心让我这叔叔难堪,在始皇帝面前出丑,混不得官做。”英布心道。
王离虽占了一招上风,心中震惊却溢于言表。刚才那一枪,实是他王家枪法的精粹。因念及英布乃是妙虚宫宫主,他一交手便施展辣手,原指望能伤了英布。不料被英布简简单单的一招便格挡开了。
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悦色,又喝道:“再来!”手一举,人已腾空而起。枪指处,化为九朵梅花,直刺英布!
英布暗叫一声,“更厉害的来了。”不敢怠慢,手一挥,抖出无数圆圈,大圆小圆,纷纷涌出。看似简单,却又拙朴自然,无懈可击,正用上了墨子剑法补遗三招中第一招“以守代攻”。
十余声“噌噌噌”脆响,金铁交鸣,英布和王离两条人影绞在一起,已分不清谁是谁。
待到人影一分,二人各持兵器,退在一旁。王离俊脸胀红,英布丑脸却笑嘻嘻,神色似乎十分轻松。
“老爹教我的果然是绝妙招数,比王离的家传枪法似乎更胜一筹。”他心想。
正当他得意之时,那端坐于龙椅之上一直留心观赏比斗的千古一帝羸政,忽然暴喝一声:“你是何人?怎会使墨家剑法?”
这一声暴喝,将正自鸣得意的英布吓得魂飞魄散。
刚才英布使的这一招,别人不识,身为项少龙徒弟的羸政是再熟悉不过。
当年项少龙与管中邪比武,管中邪便败在墨子剑法手下。当时的羸政,还未及弱冠,大权还牢牢掌握在当时丞相吕不韦的手中。
看到英布使出这一招,羸政脑海中立即想到一人——师傅项太傅。
羸政念及师徒情义,放了他师傅一条生路,项少龙便远遁大漠。可说二人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十余年来,羸政再也未追查项少龙的下落,而项少龙也未再踏足秦疆半步。
如今这从天而降的妙虚宫宫主英布,竟会使项少龙的墨子剑法,焉叫羸政不生疑?
英布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被羸政的一声暴喝与那帝王威仪,当时就吓得傻了,不知如何应答。
若说是他老爹教的,还不如直接一剑把他的头砍下算了。但又如何能解释,他会使墨子剑法这个事实?英布一时找不到词。
在一旁的尉僚忽干咳一声,说道:“陛下可知英壮士之母,妙虚宫前任宫主的身份?”羸政道:“朕不知,爱卿请讲。”
尉僚就道:“臣闻手下的拐魔他们说过,英奴娇本是墨家前任钜子孟胜的师妹。”羸政惑道:“那又如何?”
尉僚神情古怪地望了英布一眼,邪笑道:“听说英奴娇在未出嫁之前,与他师兄孟胜感情甚笃,好似一对爱侣。”
羸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尉僚又道:“不知这场比斗,还要不要继续下去?”赢政道:“当然。二位刚才未分胜负,再战!”
于是英布和王离,又战作一团。
英布用一招“以攻代守”破去了方才王离的凌空一击,信心大炽。便将墨子剑法一一演出。原本他还不够熟练,此番却越施越熟。墨子剑法大部分是守招。只见英布好整以暇地和王离缠斗,好似不在比武,而是把王离当作了练剑的对象。他逐渐悟出用妙虚真炁贯注在剑身上的窍门,手中的长剑,便劲道愈来愈足,每一剑挥出,隐隐可听到风雷之声。
王离越战越心馁,越战越感到剑上迫来的压力难以抵挡。又战了三十合,王离将身一纵,跳出圈外,抱拳道:“英壮士武功高强,本侯甘拜下风。”
“这侄儿知道打不赢就认输,倒也爽快。”英布遂也停手。
赢政颔首道:“妙虚宫宫主果然武功高强。朕就赐你为御前都统领,做朕的贴身侍卫吧。”
尉僚向兀在发愣的英布喝道:“还不跪地谢恩!”
英布也不知这御前都统领是多大的官,遂跪地谢恩。谢完了又嘟嚷了一句:“陛下,这个统领可有武成侯官大?”
尉僚“嗤”道:“武成侯将门之子,蒙祖父余荫,你怎能和侯爷相比。”
“俺武功比俺侄儿高,做的官却没有他大,这世道真是不公。”英布心有不悦,讪讪然,不发一语。
羸政道:“英壮士,休小瞧了这御前都统领之职,这可直接关系到朕的安危。此去东巡,贼势猖獗,朕正赖壮士这等高手护驾。若能立功,当可再度擢升提拔。”
英布闻言,心中转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