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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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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军马解散——刘邦立了这个榜样,其他诸侯国是否也要仿效?

刘邦恨不得能收尽天下诸侯的兵权,这样他才高枕无忧,但具体问题还要具体对待。

那燕王臧荼,赵王张敖,韩王信须在北方防备匈奴入侵,军马是万万不能解散;衡山王吴芮本是项羽布在南方防备南越国的棋子,如今还是刘邦的棋子,也不能动其兵马。诸侯中就剩下两家: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可以去那里继续宣示刘邦“体恤黎民之苦”之心,劝说将军马解散。

要论起诸侯们的功劳,韩信当然是排在第一,其次就该排到彭越。若不是彭越屡次从后方骚扰,刘邦早就给那项羽灭了。接着就是英布。英布异军突起打回淮南老家,犹如一记重拳击在项羽的后背,将楚军的军事链砸得漏洞百出。这二位均是开国元勋,劳苦功高,又没有韩信那战必克攻必取的才能,刘邦干嘛还是不能容忍他们拥有自己的军马?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刘邦想着自己年事已高,太子刘盈年幼。恐自己百年之后刘盈招架不住。

梁王彭越如今拥军十万有余,淮南王英布如今也有七八万军马。待到十年之后人丁繁衍,就绝不是这点兵力。自己在时还可弹压得住,若是自己一死,彭越英布起兵造反,那压根就没有战场经验的刘盈如何是这两位老革命的对手?

刘邦这皇帝做得可真累的。刚刚巡视完齐国,又匆匆去了下一站六安,接下来还有定陶(刘邦给彭越定的都城)。只把那些在洛阳眼巴巴等着他封官赐爵的一大帮功臣等得心焦。

那彭越英布不是韩淮楚这位傻子,如何肯轻易将兵马全部解散?但是韩淮楚做了这个榜样,大道理上又说不过刘邦。“天下已定,从此再无刀兵,一个藩国,要恁多兵马作甚?”“只须维持地方治安就行,安全方面朝廷帮你操心着呢。”“看齐王韩信,军马不比爱卿少吧,人家答应得多痛快?”刘邦三言两语将英布与彭越说得无言以对,只得答应他定下的规矩:藩国军马,不得超过三万。

刘邦一连搞定了三位诸侯王,不虚此行回到洛阳,等候他的就是一场闹剧。

分封——一个最难摆平,最难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问题。

跟着他刘邦的,谁不是出生入死,谁手上没有攥着大把大把的功劳?谁厚谁薄?先先封谁后封?谁都要他老兄煞费苦心。

※※※

首先大赦天下。监狱里囚犯除死囚外统统释放。

刘太公是刘邦的老爹,理所应当尊为太上皇。刘媪已死,追封为昭灵夫人。

封长子刘肥为齐王,即日去齐国接替韩信。

刘邦亲口评定的人中之杰张良为留侯,食邑三万户,让张良在齐地自己挑选。

刘邦为什么要封张良为留侯。原来他知道张良想走,那留侯就是留住,意思是你永远也不要想开溜。

古时封食邑,受封者并不一定要回封地,只要找个像《红楼梦》中乌进孝之类的人管理就行。

三万户侯,自己挑选沃土良田,就差没封王了。刘邦对张良也算是够意思了。

张良急忙推辞道:“陛下能听从为臣之言,乃得天子之位,又被陛下封为留侯,臣心愿已足。诸将士披坚执锐,攻城略地,身经百战,九死一生。臣只陛下身边一幕僚,三万户愧不敢当。”

张良话里有话,意思是自己的功高不能与她信郎相比,对刘邦先头的评价保留意见。

刘邦看了张良一眼,说道:“既然三万户爱卿嫌多,一万户总不要推辞吧。”

连那王翳四将都封了万户侯,张良要是再推辞也说不过去。她想了一想,跪地谢恩。

刘邦评定的另一位人杰萧何已经贵为丞相,封为酂侯食邑八千户。

那时萧何还在栎阳处理朝堂关门的事情,并未到洛阳。

这一下殿上一片哗然。就有那光头将军陈武第一个跳出来奏道:“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仅得三千户。老萧在后方蘸点墨摇摇笔,从未流过血负过伤,凭何他食邑比为臣还多?”

有陈武这么一说,武将全部跳将出来,群起发难,统统反对。

那萧何常年猫在后方,与众将的感情不深。虽然刘邦评价萧何为“人杰”,但大家骨子里还是瞧他不起。

刘邦早就料到会遇上如此局面,冷笑道:“诸君听说过打猎的事么乎?”那打猎谁不知道,众将答道:“知道。”刘邦又问道:“见过猎狗么?”众将答道:“见过。”刘邦便道:“朕给大家打个比方。打猎的时候猎狗去追逐猎物,而猎人发号施令。你们说说看,是猎人重要还是猎狗重要?”

这还用问,狗如何能与人相比?众将皆答:“猎人重要。”

“这就是了。”刘邦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诸君在前线冲锋陷阵,不过围猎之时,追杀猎物者,狗也,而发令指示野兽之处者,人也。今诸君虽冲锋陷阵,功狗之劳罢了。萧何在后方指示发令,积的也是功人之劳。请问诸君,是功人劳高,还是功狗苦高?”

无语啊无语。天子将萧何比为猎人,自己只是那猎人驱使的狗。众将心里均受到伤害,不敢多说。

(笔者点评:刘邦仗着他天子身份强词夺理。那萧何也是刘邦的一匹狗,如何能说是猎人。张良不与将士争功,有自知之明。)

看着那众将的表情,刘邦得意一笑:“没话说吧?既然诸将对朕之言均无异议,朕便宣布开国元功十八功臣名单。第一,萧何;第二,曹参……”

简直是义愤填膺!那现在是汉军总司令的樊哙再也忍受不住,又发飙奏道:“老曹随韩信身经百战,身受七十大创,攻城掠地,功最多,应该第一!”

“对,老曹应该第一!萧何的功劳,如何能排在老曹之上?”众将一阵哇哇大叫。

汉家的朝堂上,这时真还未立下规矩。众将都还将刘邦看做是他们的大哥,由着性子在朝堂上大呼小叫。

这次轮到刘邦无语了。功狗功人的道理都说得透了,他们还要比谁身上的伤口多。这帮顽固不化的家伙,他们的错误思想看来很难纠正。

正当刘邦难以招架之时,居然有人为他解围。原来那将领中也有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

有一偏将鄂千秋奏道:“雍乡侯之言谬也。曹参野战掠地虽多,然皆一时之功。皇上与项羽争霸五载,辗转于天下,数次败亡于山东,萧丞相总能运来粮秣,补充军力,实为皇上最坚强的后盾。死如曹参一百人,汉不至亡。若死萧何,则难说矣。萧何之功,乃万世之功,宜排第一。”

刘邦一下子乐坏了,很高调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萧何立的是万世之功,八千户看来太少,再多加两千户。并赐萧何可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他转头对那鄂千秋说道:“朕听说‘推荐贤臣的人更值得受上赏’。萧何虽有大功,但如果没有尔的推荐,功劳也无法彰明。朕封尔为安平侯,食邑千户。”

众将简直要疯了,也快傻掉了。

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刘邦确立萧何的重要性,打压诸将恃功而骄,可谓用心良苦。

※※※

封齐国丞相曹参为平阳侯,食邑万户;

留侯张良排在第三;

张耳之子张敖排在第四;

封太尉樊哙为舞阳侯;

封周勃为绛侯;

封卫尉郦商为曲周侯;(因其兄长郦食其被烹杀,刘邦为安抚郦商,名次靠前。)

封太仆夏侯婴为汝阴侯;

封灌婴为颍阴侯;

封傅宽为阳陵侯;

封陈平为户牖侯;

封靳歙为信武侯;

封丞相王陵为安国侯;

封陈武为棘津侯;

封王吸为青阳侯;

封御史大夫周昌为汾阴侯;

封虫达为曲成侯。

那十八元功功臣名单念完,刘邦又开始封本家刘姓王。

封刘贾为荆王,统领淮东;

封二哥刘仲为代王,统领代郡。

※※※

就当大家翘着脑袋等着刘邦继续往下念的时候,那刘邦将竹简一卷,没了下文。原来他老兄认为该封的都封了,就这么地了。

“原来皇帝大哥没有准备好。这个能够理解。皇帝大哥没有准备好,咱就等等吧。”众将猜测。

一天,两天,大家都在等。皇帝大哥还没准备好。三天,四天,还没准备好。大伙都急了。

洛阳城的酒肆中,天天就聚满了彪悍的将爷,三五成群地喝酒吵嘴,光着膀子比谁身上谁的伤口多,谁的伤口重,再就比谁斩下的首级多。争得脸红脖子粗时提起拳头来就干,那打伤人的事每日总发生数起。

洛阳令将这情况奏给刘邦,刘邦很是诧异。“他们都是昔日战场的兄弟啊,就是出生入死的关系,怎么自家人打起来了?”就召来张良,说是要她去查探。

张良笑问:“陛下难道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争吗?”

“朕要知道,何用爱卿去查?”刘邦说道。

“他们是要谋反啊!”张良语出惊人。

刘邦惊道:“天下既已安定,何故而反?”

张良便奏道:“陛下起身布衣,非名旺之族,皆凭此辈将士之力,方得共取天下。今陛下已为天子,而所封者皆故爱之人。而彼等久待未封,自思天下之地不足以遍封。陛下之闻,乃此辈恐陛下不能尽封,或恐昔日有过失而惧诛者,相聚而谋反。”

刘邦听了大忧,说道:“彼等皆是骁勇之徒,各有兵权,若是闹将起来不可收拾。朕当如何处置?”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勿忧。为臣有一计,可安群臣。”

刘邦急问是何主意。张良折扇一摇,笑问:“陛下平生最恨者何人?”

那还有谁?除了那狗日的雍齿。刘邦便道:“雍齿两度叛朕,早欲杀之。然其自归韩信以来,多立战功,又在齐国有韩信袒护,朕虽记恨,不忍杀之。”

“这就是了。陛下可急召雍齿封之,以示群臣。众臣见雍齿先封,则人人自定其心,不存谋反之念。”张良说道。

众将想起来连雍齿都有得封,自己还怕个什么。张良这妙计叫刘邦立马心领神会,赞叹不已。于是纳张良之言,急忙下旨封雍齿为什方侯,遣使去齐国急招来洛阳。并叫那王陵周昌成立一个功劳评估小组,立即对各位将领军功一一评估,上报天子,以此作为分封根据。

那使者还未出发,消息就已传开。(当然是刘邦故意让人透露的。)众将大喜道:“这才是咱们的皇帝大哥啊!大哥最恨雍齿。雍齿都能封侯,吾等有何可忧?”于是饮酒只是相庆,再不发生斗殴的事。

※※※

天使快马传召雍齿,那雍齿又在做什么?收拾行李,正在回家的路上。

刘邦与韩淮楚商议解散军马。除了那二十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将被刘邦吸纳到汉军中,其他人都要卷铺盖回家。

雍齿已经被韩淮楚任为健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本可以不用卷铺盖。只是他想着以往与刘邦的仇隙,刘邦手下那些小弟对自己的冷眼态度,就有自知之明,荣华富贵绝不是自己能享,还是回家算了。好歹这几年积蓄了一点家底,又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遣散费,这往后的日子可以衣食无忧。

说起那遣散费。这是韩淮楚停征军粮,改以大钱折算,又将战马军械卖给刘邦筹来。战祸之后,整个中原战马奇缺,刘邦为对付匈奴入侵,对骑兵的建设十分上心。一听韩淮楚的提议,大喜,哏也不打就都收了下来。

齐军有战马一万六千匹,按照当时的价钱一匹马五十万钱,齐军将解散的人数有二十五万,仅战马一项,算下来每个士卒可分得三万钱,足够安家之用。

雍齿走在回沛县老家的路上,被那使者半路拦到,召往洛阳。意想不到的是,刘邦那些小弟对他再不是冷眼相看,而是拥挤在城门,像对待大明星一样给了他一个热情相迎。

※※※

雍齿中了六合彩一般运气,被刘邦封地封侯。齐军中的其他人就没那么运气,该走人还是得走人。

就这么离开军营,大多数人还是留恋不舍。

齐军裨将盛万,这一日分到了一百来张地契。

那是在齐国最肥沃的胶东平原,即墨城外买下的万余亩良田。一万亩顷良田阡陌纵横连成一片,分为一百来份,每位黄河帮的弟兄都分得一份。

除此之外,在那良田旁边,新建起了一座村落,崭新的民居,家什一应俱全。那黄河帮的弟兄,每人得到一座院落。

这是齐王变卖了他的故居,给你们弟兄日后安家之用。递给他们地契的宦者说道。

“齐王要去淮北,我们弟兄当然跟随。俺盛万做不成将军,做个亲兵卫士也心甘情愿,要这地契做什么?”盛万揣着一大把地契,立即冲到王宫。

韩淮楚看着那急匆匆而来的盛万心中只叹,“盛万啊盛万,你要是去了淮北,只恐要跟着那韩信一起满门被诛。”

“寡人亲兵卫士已经额满,如何能容下黄河帮众多兄弟。你已经是一个将军,要你做个小卒,就算你心甘情愿。你夫人如何能答应?还是听寡人一言,回家做个寓公,好好享享清福吧。”韩淮楚劝道。

“可是弟兄们舍不得大王你啊!”盛万噙着眼泪大叫。

“你们一百弟兄,能够助寡人成就功业,也是因缘际会。舍不得,终须舍得,总不成跟着寡人一辈子。再说寡人若是有所不测,今后还要有人在坟前祭扫。”韩淮楚黯淡地说道。

“大王你说什么,你活得好好的,怎会遭遇不测?”盛万瞪大眼很惊讶地问道。

“树大招风,什么事都难以预知。”韩淮楚说道。

“俺一介草民,什么都不懂。俺只知道,谁要动大王一根毫毛,俺盛万就会豁了这条性命与他拼命。”盛万大叫着说道。

“糟糕,这莽汉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别为了那居心叵测的韩信,盛万一家遭遇不幸。”韩淮楚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好说歹说,韩淮楚终于将盛万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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