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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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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秋收过后,武丁发动了第一次对外战争,目标是南方的荆楚。这一来是为了完成对那些军事贵族的承诺,一来也是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同时提高自己的声望。出师前的占卜是武丁亲自主持的,没有那些巫人们掺合。“王卜伐荆,大吉!”当武丁举起焦黑的牛肩胛骨,这样大声喊叫的时候,引发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仿佛已经出征归来,正绑着大批奴隶报捷一样。

因为国内局势还不够稳定,武丁没有亲自统率军队进行远征,他派崇侯尻作为军队主帅,统领兵车七十乘前往。崇侯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屁股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弯弯曲曲的好象河流。“这是荆人所占据大江中游的形状,”他曾经展示自己的光屁股给武丁看,“这是上天的预示,我王一定要派我出征荆楚!”

五个月后,军队远征归来。打了两三个小胜仗,不过掳获了奴隶六百多人而已,还没大乙祭典上砍掉的多。然而胜利终究是胜利,崇侯赢得了衣人们热情的欢迎,也获得武丁丰厚的赏赐。

——终武丁一生也未能彻底击垮荆楚,这个野蛮的南方国家,其寿命比商朝甚至比代商而立的周朝还要长久,这一点,是连最精通神喻的巫人也预测不到的。

武丁真正掌权后的第一个春天来到了,诸夷和诸夏都非常看重的玄鸟之节也即将在仲春来到。这是一个沿袭上古淳朴风俗的节日,全国未婚的青壮年男女,都可以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在节日欢庆中挑选中意的情人,找个能够感受天恩地德的地方,恣意地春风一度。夷人的始祖契,据说就是这种野合的产物。

民间传说,契是在其母简狄吞吃了一枚玄鸟之卵而后诞生的,这肯定是不了解或恣意歪曲诸夷风俗的那些外族人放出来的谣言。玄鸟虽然尊贵,终究是一只鸟,比上帝差得十万八千里,诸夷尤其是衣人的君主们,明明都是上帝的子孙,怎可能是一只鸟的子孙?其实是上帝化作一个陌生男子,在数千年前的某次玄鸟之节时,和简狄灵肉相通,才把他的儿子契送到人间的。

每当玄鸟之节临近,武丁都会格外想念啬女。在登上王位以前,那是他每年唯一和啬女可以合法并且放心地相拥在一起,享受那温柔躯体内如火热情的日子。现在他后宫有妻妾十人,躯体一样柔软,内心却淡漠冰冷,毫无热情可言。他懒得去拥抱她们,即便尹、臣们苦谏,请君主尽快产下宗嗣来,以维护社稷的安康,他也从不肯服从。

傅说进入宫廷以后,从来也不曾劝说武丁要多和妻妾们欢好。一则他摸透了武丁的脾气,二则他和武丁一样,都切齿憎恨着那些出身高贵的尹、臣和宗室,以及那些高级巫人。相貌古怪滑稽,仪态忠厚端庄的傅说,其实是很喋血的,与其说他想缔造的盛世和武丁的理想一致,才被尊作师傅,不如说他想砍的那些人头也正是武丁所厌恶的,才使这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但是宗嗣问题不能再耽搁了,武丁终究已经快三十岁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傅说不希望后宫那些贵族小姐出身的夫人们生下王子,自己又没有年貌相当的亲眷可以奉献给武丁,这位年高“德劭”的智者,第一回犯了难。

好在权力已经逐渐转移到武丁的手中,而受武丁绝对宠信的傅说,胆子也越来越大,他听武丁谈起对玄鸟之节的怀念,就怂恿武丁假扮成未婚男子,往玄鸟之祠里去走一遭。“天生男女,阴阳相配,君主不亲近女色,别说宗嗣无从得来,身体也会憋出病来的呀,”他这样劝说武丁,“不如趁着过节,去玄鸟之祠乐一乐吧。”

他倒没想让武丁见到啬女——他根本不知道君主念兹在兹的恋人就在玄鸟之祠里当巫女——也没想让君主留恋上一个巫女,而是因为许多未婚女子,都会在这一节日前往玄鸟之祠去寻找未来的爱人,他希望武丁撞上个中意的,最好是身份低微的女子,领进宫来封为侧室。

武丁舔舔嘴唇,欣然接受了傅说的“忠心”。就这样,分别整整七年,他和啬女终于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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