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见金枝微笑道:“我和齐容可以去医署,和陈医官说明事情经过。但是,你们必须为我作证,昨天救下醉汉的人,是我和齐容。”
“你做白日梦。”
君秀使劲儿啐了一口,冷哼道:“那人明明是初荷救下的,怎么?你也要学医署那起没脸的东西,抢这份功劳?你自己拍拍良心,昨天为了这事,你还让初荷晚上做活到半夜,你……你怎么有脸提这种要求?”
金枝悠然道:“君姐姐,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那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我出头,虽然是抢了沈初荷的功劳,可这样一来,功劳和好名声是我们医女馆的;还可以戳穿医署害我们的那几个混账;那些东西也可以分给姐妹们。眼看过年了,谁不盼着能多拿点东西回家呢,是不是?”
君秀气得面色铁青,却见馆里二十多个医女的眼睛都倏然发亮。她忙气恨恨道:“你们都别想做这样昧着良心的事,告诉你,有我在……”
“有你在又如何?”
齐容冷笑一声:“不过是资历比我们老一些,你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到时候姐妹们纷纷为我俩作证,凭你一个人,就能力挽狂澜?别说你,就是沈初荷在这里,也叫她束手无策。”
“就是。”金枝点点头,目光从一张张渴望的面孔上掠过,悠悠道:“你们可想清楚,帮了沈初荷,东西都是她们三个分;帮了我,我看不上这些,你们尽管拿去,到时实惠都是你们的,我不过要个名声罢了。”
医馆里的女孩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说今年新进的,就是那些老医女,听见这话,也有几个为之心动。
君秀气得浑身哆嗦,厉声道:“我看谁敢?这是医女馆,医者仁心,你们若连这点是非都不分,还做什么医女?待我告诉了姚医女陈医官,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脱责罚。”
“陈医官和姚医女那里用不着你操心。”金枝冷哼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姐姐,我劝你做人也别这样不识变通。”
“我做不出来这样事。”
君秀将脖子一梗,正要再说话,就听院子里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这里,对,就是这里,别打量着我醉了,就能欺哄我。”
“来的这样快?”
金枝面色一变,接着忙又在面上绽出微笑,轻轻坐在椅子上,对齐容小声道:“等会儿见机行事,我看她们都意动了,反正沈初荷不在这里,为了那些东西,她们也肯定帮我说话。”
她俩在这里说悄悄话,医女们也各有思量,所以竟没发现后门外有个纤细人影,此时猛地掉头就往后院跑。
沈初荷的睡眠向来很好,尤其昨晚做活到半夜,今天不用早起,她这香甜一觉,只睡得心满意足。
宿舍里连娣等人出去的时候,她迷茫间有所觉,却也只是翻了个身,心里想的是: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今天我要睡到日上三竿。
理想越丰满,现实越骨感,这句话在此时得到了充分验证。
刚和周公摆好棋盘,准备再杀一场的时候,就觉着整个身子被摇得厉害,伴随着一声声惊慌喊叫:“初荷,醒醒,快醒醒。”
“怎么?地震了?”
沈初荷吓得猛然坐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地震了。
“啊?”
摇着她的花香吓了一跳,顿时一动不敢动,喃喃道:“什……什么地震?”
沈初荷使劲儿呼出一口气,察觉到风平浪静,这才又瘫坐下来,无奈摇头道:“花香,你就算叫我起床,也不用摇我吧?我还以为地震了。哦……地震就是地动的意思。”
“比地动还急呢。初荷你先别说话,快起来,你一边穿衣服我一边和你说。”
“干什么啊?不会是林医女说我们迟到吧?金枝又闹幺蛾子了?君姐姐没为我说话证明?”
沈初荷被花香逼着穿衣服,一边只觉莫名其妙,忽见林雪还睡得小猪一般,忙对花香道:“若是金枝告刁状,这一仗不好应付,快让林雪起来。”
“和她关系倒不大。”
花香急切道:“是昨天那个醉酒的,今日找了过来,我听着她们说的话,好像他是个大富豪,拉了不少东西来谢你,我就听见金枝说要让大家帮她证明,说昨天是她治好醉汉的病……”
“这个不要脸的。”
原本还在床上睡觉的林雪猛然坐起,一把掀开身上被子:“初荷,走,我们这就去戳穿她。”
“怎么戳穿?”
沈初荷一边系衣服扣子,一边懒洋洋问了一句。
“这个……还用问吗?当然……当然就是说她撒谎,昨天治好那醉汉的明明是你。难道这样功劳,你要眼睁睁看着被她抢去?”
“这算什么功劳?那醉汉压根儿就没病,不过是喝醉了胡咧咧,我也是举手之劳,让他睡一觉,也免得惊扰咱们,这算什么事儿呢?”
沈初荷打个呵欠,一面站起身道:“唉!早知是为这个,我就不起来了,睡得好好的,现在倒好,身上冰凉。”
“你这是什么话?别说那就是你的功劳,就冲着那些东西,你也不能轻易让金枝得逞。你家很有钱吗?不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
林雪手脚麻利穿上衣服,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对沈初荷嚷嚷,却见她满不在乎道:“你把金枝当什么人了?我猜着她根本不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是为了要这个名声。虚名给她就是,为了安抚我,该着咱们得的那份儿,她也不敢昧下来。”
“她不敢?她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有什么不敢的?”
花香也从震惊中回神,帮着沈初荷整理了下衣裳,一面气呼呼道:“你别总是这么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总这样,人家不说你是本性善良,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好好好,咱们过去看看。”沈初荷点点头,搓了搓手:“哎呀,现在洗脸也没热水了,一想起用冰水洗脸,我这身上都打哆嗦。”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洗脸?我的姐姐,这样的紧要关头,你别闹好吗?”
花香都无奈了,而沈初荷也吓了一跳:“什么?你让我不洗脸就赶过去?不行不行,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林雪抢上前,不由分说将毛巾在脸盆里打湿,来到沈初荷面前在她脸上抹了几下,接着又拿梳子帮她将辫子和鬓角额头抿了抿,然后将梳子扔下:“行了,走吧。”
沈初荷:……
三人顺着后门悄悄进了大厅,正看见醉汉在屋里大马金刀的坐着,他另一边坐着个身穿官服的人,虽是背影,却也让沈初荷吃了一惊,只听身旁林雪吸了口气,喃喃道:“乖乖,该不会是将县太爷都惊动了吧?”
“不是,这个应该是梁县丞。”花香悄声道:“我认得他衣服后面的图案,这个是县丞才穿的,县令的后背是一只芦花小鸡。”
沈初荷嘴角抽了抽:“拜托,那应该是鹌鹑吧?”
“谁知道?反正毛色灰灰白白,和芦花鸡一样。”
花香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反正这三人谁也不知道县令官服上是什么图案。沈初荷只知这个官儿的官服是墨绿色,的确不是七品服色。
正猜度着,就听醉汉悠悠道:“这么说,昨天救下我的医女,的确是这位金姑娘了?”
“呃……是,是的。”
稀稀拉拉的几声附和,林雪气得握起拳头,恨恨小声道:“这群不要脸的,我恨不能打死她们。”
沈初荷看了她一眼,小声笑道:“我和你恰恰相反,我觉着,正因为大家还要脸,才会是这个场面,若真不要脸了,这会儿该理直气壮异口同声才对。”
“你就是心软,这个时候还替她们说话。”
林雪白了沈初荷一眼,搓搓手咬牙道:“走,咱们过去,看那些不要脸的还敢不敢帮金枝说话。”
“急什么?难得的好戏,再看会儿。”
沈初荷一把拉住林雪,见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便轻声道:“你还没看出来?那个醉汉可不是善茬儿,我料着他不会轻易被蒙混过去。”
“是吗?”
林雪这才放下心,却又有些不信沈初荷所说,连忙抻长了脖子去看,正看到金枝盈盈福身,含笑道:“本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她忙捂住眼睛,恨恨道:“老天,我要吐了,怎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下限真低。”
沈初荷抿嘴一笑,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果然,就见那醉汉点点头,显然是在打量金枝,接着他掸掸衣袖,站起身沉声道:“我记得昨天姑娘给我喝了碗药,不知是什么药?当真好用,我想要个方子,以后回家就照这个喝。”
“呃……”
金枝眨巴眨巴眼睛,忽听身旁齐容道:“你昨天只是醉酒,哪有什么病?不过是个驱寒保暖的方子,不值什么,回头我开给你就是。”
“是的,这位齐姑娘是我好友,我们昨天一起救治的你,她出身杏林世家,虽是医女,一手医术却也不俗。”
“驱寒保暖的方子?你还真敢说。”
一旁被林医女压制着,一直冷眼旁观的君秀终于忍不住了,跳脚道:“那不过是碗姜汤罢了。这位大爷,她们都是说……”
“住口。”
林医女面沉如水,瞪着君秀狠狠斥责了一句:“贵客面前,哪里由得你放肆?”
“哎!我是过来感谢的,怎能不让人说话呢?别说县丞大人还坐在这里,就是他不在,我也不敢这么横行霸道啊。这位姑娘想说什么?你尽管开口。”
醉汉笑呵呵开口。君秀看了林医女一眼,见她虽然沉着脸紧皱眉头,却也没有凶狠警告之意,到底忍不住心中火气,直接戳穿金枝和齐容的谎言,冷哼道:“我是说,昨天救你的根本不是她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