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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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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沈初荷回到林雪等人身边,花香便小声道:“怎么了?吴大人莫非欺负你了?不然你再不会这般沉不住气。”

“他怎么敢欺负我?想喝黄连吗?”沈初荷冷哼一声,接着将刘海往后掠了掠:“没什么,我本想见见他家娘子,谁知他娘子竟回娘家去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还不许人家夫人娘家那边临时有事,你……”

花香不等说完,忽然就是一呆,转头看着林雪道:“好像……先前和大家说话,并没听说吴大人有家室啊。”

“嗯?”沈初荷猛抬头:“什么意思?不可能,我和他第一次见,他就说过他成家了,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

“你看看这医女馆里的人,平时最喜欢的是什么?不就是谈论京城这些达官显贵的事,尤其吴大人这种,更是话题热议中心。他若成家了,大家会不说?齐兰花会因为你去出诊就嫉妒失态?”

花香面色严肃起来,如果真是吴青礼有意隐瞒,那他对初荷的动机,还真要好好琢磨一番。

忽听小凤轻声道:“其实也正常。像吴大人这种人物,我想大家也没人会痴心妄想正室之位吧?不但吴大人,就包括她们谈论中的所有公子少爷,就连金枝齐容那样的,最大愿望也不过是做个妾室。”

“也对。”花香点点头:“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初荷……”

她说到这里,便往身后看了一眼,小声道:“那个齐兰花,日后你还是要小心她一点,先前我们和人说话,才知道这位姐妹不简单,她竟给公主艾灸过,公主啊,那是多大的脸面,我看大家提起这事,真是从心底里羡慕。”

“是吗?她的艾灸就好到这个地步?”

沈初荷眼睛一亮,点头道:“不错不错,也算是天赋人才。只可惜啊,有这样本事,怎么心思还是在那些男人身上打转,凭着这一手,就算独身到老,养活自己和家人也不成问题。”

“谁会和你一样?你这种心思,才叫离经叛道好不好?”

林雪花香都笑了,小凤看着沈初荷,刚想说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齐兰花在不在?”

“咦?这什么声儿……唔唔……”

林雪说到一半,就被沈初荷捂住嘴巴,只听她小声道:“别说话,那是宫里的太监。”

林雪猛地瞪大眼,连连点头,沈初荷才放开她。几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一个身材单薄瘦削的少年站在那里,康欣已经迎上前,含笑道:“兰花在呢,小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三公主今日身上不爽利,叫我过来请齐姑娘过去,上回她的艾灸,公主印象深刻,直说她摆弄的好,所以今儿个才又找她。”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告诉她。”

康欣目光往沈初荷等人这边瞄了一眼,接着又满面笑容问道:“小公公可是要在这里等兰花一起过去?”

那小太监撇撇嘴,说了一声:“我的事情很多,谁有时间等她,叫她自己过去吧,我已经和守宫门的说了,到那儿自然有人带她去见三公主。”

说完转身而去,这里康欣又看沈初荷一眼,笑吟吟往后走,忽见一个医女站起身笑道:“康姐姐,这种小事哪敢劳动您?我去和兰花说吧。”

“做你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亲自去和兰花说。”

康欣说完,满面春风地去了,这里林雪花香小凤无语看着沈初荷,只看得她莫名其妙:“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怎么了?”

“你一向对这些最敏感,怎么?今儿就没闻到什么熟悉的味道?”

沈初荷翻个白眼,就听三人异口同声道:“熟悉的阴谋味道,你没闻到?”

“闻到了又如何?”沈初荷摇摇头:“三公主叫她,她还敢耽误怎的?”

齐兰花还真敢耽误。

当沈初荷看到康欣款款来到自己面前,说齐兰花被她气到,此时躺在床上直哼哼,没办法去给三公主艾灸时,她和她的小伙伴是真的都惊呆了。

“所以,你说齐兰花被我气到,不能去给三公主艾灸,必须要我过去道歉,她才能起床?”

沈初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康欣点头,她把手里药材一摔:“好,我就过去看看咱们这位兰花大小姐究竟气成什么样了。”

“初荷。”林雪拉住她的袖子,愤愤道:“你别去,凭什么啊?明明是她先对你出言不逊,你还没和她较真儿,凭什么她倒要踩你的脸?不去,我们不去,看她能怎样?”

“谁说我要去道歉了。”沈初荷看一眼林雪:“我这是去救她的命,和她剖析厉害,让她意识到后果。俗语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我心里不待见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作死啊。”

说完果断转身而去,这里康欣眉头一挑,冷笑道:“我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是去道歉的,偏偏碍于颜面,非要说硬气话,有意思吗?难道掩耳盗铃,我们就不知道她是去道歉了?”

“你……你胡说,初荷从来不做这种事。”

小凤气得都快哭了,却见康欣冷着脸道:“你说话注意些,我可是诊疗医女,谁许你在我面前这般放肆?呵呵!你不信我说的话,那就过去看看啊,也该让你们知道知道,这里是皇家医女馆,谁管你们在地方上怎么兴风作浪,到这里,都得老老实实。”

说话工夫,就见医女们已经成群结队往后面溜去,皇家医女馆不像地方医女馆那般忙碌,她们大多负责的还是出诊,馆里的活计不多,但凡是不过分,大医女们也懒得管。

康欣此时巴不得沈初荷在众人面前丢脸,所以见大家都溜了过去,心中不怒反喜,也连忙转身跟上。

林雪三人自然不能留沈初荷一人应付尴尬场面,抹一把眼泪,也都过去了。正在人群中奋力前行,忽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天保佑,总算我今儿能亲眼看见她丢一回脸,这可太爽快了,想一想便觉着像大夏天吃了冰镇的酸梅汤般畅快。”

又是金枝。

三人心中恨极,却也没时间和她啰嗦,恰好这时来到宿舍前,众人刚涌过去,就听齐兰花尖厉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句。”

“我说,你别在这里装大尾巴狼了。那可是公主,你真以为自己的艾灸无可替代吗?耽误了时辰,公主禀报给哪位娘娘,即便不要你的命,一顿打是逃不了的。听懂没有?我是医女,医者父母心,所以为救你,我才不得不走这一趟,不然我管你呢。”

众人停下脚步,好几个人的嘴巴张成O形,都合不上。

合着这个沈初荷还真是说一不二,人家说不道歉,就不道歉,不但不道歉,还过来把齐兰花给训斥了一顿,妈呀,她……她怎么敢?她胆子怎么这么大?

“沈初荷,就算我死,你也逃不了。你不过是个新来的医女,公主娘娘不把我的命放在眼里,难道就会把你的命放在眼中?正是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今儿便是死了,也要拖你垫背。”

屋里齐兰花气得说话都哆嗦了,刚刚赶来的田甜眉头便是一皱,轻声道:“真是不知死活,闹起来大家能有什么好处?”

说完便要进去解劝,却被康欣一把拉住,只听她冷笑道:“还不是时候,沈初荷气焰太盛,兰花也是在气头上,你现在进去,无异于火上浇油,也该让这两人得点教训。”

“你放手,知道这教训的代价吗?你是想要她们的命。”

田甜气得不行。正要挣脱康欣,就听屋里沈初荷悠悠道:“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医女,一条命在娘娘公主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只是……我这只蝼蚁,总还比你强壮一些。胡大将军还没来找我,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方子,且这次我是受吴大人连累,听说吴大人是太后亲戚,你说,他应不应该救救我呢?”

“吴大人会救你,难道就不会救我?”

齐兰花声音更尖锐了,却听沈初荷冷笑道:“他凭什么救你?凭那一碗参汤?你猜他知道咱俩今日斗起来的原因后,还会不会救你?你因为我去出诊,说我不要脸,这个话,你好意思让他知道?”

“你……你……”

齐兰花无话可说,就见沈初荷转身出门,悠悠道:“反正我言尽于此,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至于去不去,你自己掂量着办,只要能承受拒绝给公主艾灸的后果,你爱去不去。我仁至义尽,该说的都说了,到时不管你什么下场,我也问心无愧。”

话音落,人已经出门,看到宛如兵马俑般齐刷刷站着的医女们,她嫣然一笑,挥挥手道:“哟!姐妹们都在呢,吃瓜辛苦了哈。”

说完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看到金枝齐容,她森森一笑:“是不是特别兴奋?以为我这次终于被打脸。现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边说着,就拉住林雪花香的手:“好了,都说过我不是来道歉的,你们担心什么?小凤你真是没出息,竟然还哭了,快,把眼泪擦擦,这帕子我今天第一次用,你擦完眼泪记得洗洗还我。”

众人:……

她竟然真不是来道歉的,她就这么走了,她真的走了,泥马连人影都不见了。她怎么敢?怎么这么大胆?道个歉能怎的?能死人吗?公主发怒才会死人吧?这……这人怎么想的?

正惊诧着,就见齐兰花也红着眼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自己的小药箱。看到众人,她脸蓦地一红,却没说什么,低着头便要匆匆离去。

“兰花,你……你就真听她的,要给公主艾灸?”

康欣不敢置信地叫,却见齐兰花看她一眼,淡淡道:“不然呢?难道我一直不去,惹得公主大怒,派人来抓我去打板子,姐姐能站出来替我?若不能替我,还说什么。”

沈初荷固然可恨,但她有一句话说得对,自己今日这一出,全是康欣挑拨离间,然而到头来,真正受罚的,却不会是她,对方不过是把自己当一把刀,就为这么个目的,便连她的性命都不顾。

康欣被齐兰花呛了这一下,顿时面皮紫胀,气得浑身哆嗦,却无言以对。

眼看着齐兰花也走了,便有人感叹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兰花也是,既然要硬气,你就硬气到底啊。”

“别胡扯,硬气到底,敢情公主生气责罚的不是你。”

立刻有人反驳一句。话音未落,便听另一人兴致勃勃道:“其实这都正常,初荷人家有凭仗,为什么要道歉?兰花听了初荷的劝告,自己想开,也挺好,避免了一场祸事。我倒是对初荷刚刚那句话挺好奇的,她说姐妹们吃瓜辛苦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谁手里拿着瓜呢?”

“这个时节,谁手里还有瓜?你这关注重点是不是有点不着调?”

众人纷纷笑骂。既然没戏可看,大家就都散了。这里金枝和齐容落在后面,怅然道:“我还以为这次能如愿以偿,没想到……终究是竹篮打水。齐容,你说……你说那沈初荷,她真是个妖孽不成?为什么……为什么就没人能让她低头呢?”

“采云姐姐说得对,因为她有凭仗啊。齐兰花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灰溜溜去给公主艾灸。她或许真想死也拖对方垫背,可惜,沈初荷不可能会给她垫背。”

“齐容你别说了,越说我越想哭。”金枝趴在齐容肩上,眼泪夺眶而出:“老天保佑,多咱能让我看她被虐一回,不然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齐容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心思?唉!我现在都怀疑,真的会有这一天吗?别等到我们老了死了,她还是意气风发的蹦跶着吧?那我真要呕死了。”

“不会,不会的,绝不会。”金枝握紧拳头,哭着低叫道:“凭什么啊?她是七仙女下凡吗?老天爷这样眷顾,绝不会。”

沈初荷这次一改常态,强硬态度大大出乎林雪等人意料,也是有她的用意。

这可是皇家医女馆,水深得很,必须有多大块肌肉就亮出多大,打消一些人给她下马威的念头。不然一个个纠缠上来,她还做不做事了?更别说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她和林雪等人到底势单力薄,万一阴沟里翻船怎么办?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给人强势之感,这一天她能明显感觉到,除了极少数几个,其他医女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点疏离和戒备。

也好,君子之交淡如水,勇猛强大的老虎都是独来独往,如此少些人际关系的应付,倒能专心做自己的事,更何况,这不身边还有三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吗?

沈初荷抬起眼看看身旁三人,不觉心满意足,忽见小凤抬头看过来,小声道:“初荷,有个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当初说,要让大家了解下人身体的最基本结构,这个要怎样才能做到?像是骨头,还有可能一点点摸出来,但是脏器……我除了能感觉到心脏跳动之外,其它根本摸不到也看不见,难道要找一个骨瘦如柴的人?”

“不是。”沈初荷低声一笑:“说出来吓你一跳,我若是还在府城,要教你们认识最基本的人体结构,用得不是活人。”

“什……什么意思?不用活人,难道还用……还用死人?”小凤汗毛都竖起来了:“初荷你可别吓我。”

“什么叫吓你啊,本来就是。”

提起这事,沈初荷就有一种功亏一篑的遗憾:“唉!可惜啊!当初我和梁医官商讨后,他把监狱那边的路子都打通了,只说有那穷凶极恶没有家人的死囚犯,死了之后我们医署帮忙收尸,用来人体解剖,但会给他买个墓穴做补偿,不至于扔到乱葬岗子……”

“初荷你别说了。”

小凤捂住脸,一旁林雪花香也听呆了,不过林雪向来是不服输的性情,明明自己小脸煞白,还有心思笑话小凤道:“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当初要跟着初荷时,你是怎么说的?不畏万难是吧?如今只听说一个死人,就吓成这样。”

“好了,你不用怕,穷凶极恶的死囚犯,就咱们青州府,三两年未必遇见一个。其实我原本打算先用兔子猪啊羊啊之类,先让大家对骨骼器官有个初步了解……”

不等说完,忽听花香道:“初荷,这些都是你外公教你的?你……你外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种教学方法,我听都没听说过。”

沈初荷一愣,心中陡然间就是灵光一闪,暗道:对啊,外公是什么人?外公是个世外高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不清楚。反正外公都走了,将来有人怀疑我这“异能”,全推在外公身上不就行了。

正想着,就听外面纷乱脚步声响,众人讶异抬头,只见几个侍卫打扮的人闯进来,高声道:“齐兰花是谁?出来,皇后娘娘要问你的话。”

“啊?”

医女馆中响起几声急促惊呼,齐兰花茫然站起身,喃喃道:“皇后娘娘……”

不等说完,便见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拖着她就往外走,一边冷哼道:“你替三公主艾灸,害她身体越来越弱,如今卧床不起,似此等滔天大罪,皇后娘娘自然要拿你是问。”

“什么?我……我没有。”

齐兰花一下就吓得瘫坐在地,那侍卫却丝毫不留情面,提着她衣领将她一路拖行,接着又有个侍卫上前,两人一人一边胳膊,架起齐兰花就要拖出去。

女孩子们都惊呆了,田甜追上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在此时,只听身后一个沉稳声音响起:“敢问几位护卫,皇后娘娘是如何说的?”

侍卫一扭头,看到追上前的人穿着尚宫服色,知道是医女馆的最高长官,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先前那人便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两天前,从这齐兰花给三公主艾灸后,三公主病势便愈发沉重,如今更是卧床不起。太医们束手无策,皇后娘娘震怒,这才命我们来拿齐兰花前去问话,看看她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敢害三公主。”

“我……我没有,我只是给公主艾灸,我什么都没做啊。”

齐兰花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侍卫大人明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话你和皇后娘娘说去,跟我们说有什么用?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说话侍卫粗暴打断她,接着冲廖尚宫一抱拳:“尚宫大人,我们这就去了,也许等下皇后娘娘还会召见您,还请在医女馆中等候。”

说完拖着放声大哭的齐兰花离去。

医女们从未经历过如此事件,一时间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真切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恐惧。

“初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兰花她……她会不会被打板子?”林雪等人紧紧抓着沈初荷,说话的声音干涩沙哑,再不复之前清亮。

“板子?若真只是打一顿板子,倒还好了。”

几人扭头一看,就见田甜站在身后,一向甜美温柔的女孩,此时泪流满面,声音都哽咽了。

“还……还能怎么样?总不会……总不会……”

花香哆嗦着,余下的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不会吧?艾灸能有什么错处?多说也就是艾灸的时候烫到贵人们。按照甜甜姐说的,齐兰花于艾灸十分精通熟练,绝不会出这样错,况且就算出错,当时就罚了,万万没有过两天才来找回气的道理。”

“我听着那个护卫的意思,不像是艾灸烫伤。”

小凤摇摇头,沈初荷一拍手:“对啊,所以说,公主卧床不起,这应该和艾灸无关,怎么倒来拿齐兰花呢。”

“真是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你就敢保证艾灸绝不会出错?按照你说的,那就是皇后娘娘错了?”

康欣的声音传来,却见沈初荷轻蔑看她一眼,沉声道:“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没错,我就敢说,艾灸除了烫伤等少数副作用,不会在完成之后导致任何严重后果。”

“你……你有本事,可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这话?”

康欣急忙走过来,还不等走到沈初荷身边,就听廖尚宫大声道:“够了。康欣,你看着兰花被拖出去,心里就没有一点怜悯痛苦之情?初荷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就立刻攀咬上了,你这是什么心肠?”

康欣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尚宫大人明鉴,我……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自有她的道理,初荷在这儿……大放厥词,一旦传到皇后娘娘耳中,不但会怪罪下来,只怕还要牵连我们医女馆……”

“闭嘴。听听你的话,动辄什么怪罪牵连,你怕牵连,你就远远躲开去,我给你行这个方便。”

康欣噤若寒蝉,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这里廖尚宫便来到沈初荷身边,沉声道:“初荷,你懂医理,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艾灸……真的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艾灸导致的后果,无非三种:一种烫伤,我刚刚说了;另一种便是对烟味不适,产生喉头水肿;最后一个,则是艾灸部位会产生红斑,瘙痒等过敏症状。这三种后果,都该在当时便显现出来,绝没有过后找补的道理。所以我敢说,三公主若真是卧床不起,绝不会是艾灸导致。”

廖尚宫沉吟点头,又听沈初荷道:“我记得当日宫里那位小公公过来的时候,就说是三公主身体不适,才找齐兰花过去艾灸。却不知太医院那边有没有前往诊治过,焉知不是之前的病症迁延不愈?只是若病症不愈,就该对症治疗,为何要冤枉齐兰花呢?”

廖尚宫在地上来回踱了几圈,忽地站定脚步,沉声道:“初荷,我若带你去见皇后娘娘,当面分说,你……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沈初荷一笑:“我自进了医女馆,平日里也常听姐妹们说起后宫之事,皇上是英明仁君,皇后娘娘也是母仪天下,善良仁慈。如今既然有这桩官司,我便陪尚宫大人走一趟。”

“初荷。”林雪花香拼命拉着沈初荷的袖子,小凤更是吓得结巴了:“那……那可是皇……皇后娘娘,你……你别去,万一……万一再牵连到你,不行,你……你不能去。”

“是啊尚宫大人,初荷救人心切,但我们……我们不能贸然行事。还是先观望,看看情形再说吧。我……我愿意进宫偷偷打听一下,想来……想来也不至于立刻就把兰花打死。”

田甜也走过来,廖尚宫叹了口气,揉着额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三公主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怕就怕……”

她说到这里,似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罢了,我先进宫去探探口风,若只是……打一顿便能了事,便不要横生枝节,我先进宫。”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宫装妇人走进来。

廖尚宫一看见她,面上便现出喜色,连忙迎上前道:“秀娟,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三公主和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消息?”

“啊!是杨尚宫。”

田甜低叫一声,接着悄悄对沈初荷道:“杨尚宫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和咱们尚宫大人是同乡,交情极好。”

沈初荷不由精神一振,几人悄悄来到廖尚宫身边站定,就见杨尚宫面色严肃,沉声道:“三公主病情凶险,皇后娘娘心急如焚,你们那个小医女这次……怕是活不成了……”

“啊!”

惊呼声四起,但被杨尚宫森冷的眸子一瞪,许多人都硬生生捂住嘴巴,只有眼泪顺着面颊淌下,哪怕这里有一大半人和齐兰花并无深交,终究难免物伤其类。

“可是……”

沈初荷就要分辩,被廖尚宫轻轻一摆手制止,只听她沉声道:“秀娟,艾灸从不是什么酷烈手段,也没听说过谁因为艾灸病得更厉害,不然它也轮不到我们医女来做,这其中,是不是还有转圜余地?”

“我之所以主动要了这份差事,就是知道你的为人,生怕你不知死活,非要替那小医女说话求情。”

杨尚宫面色严肃,沉声道:“听我的,什么话也不要说,她命不好,正好撞在皇后娘娘的心尖上,这是她……命该如此,你千万不要为之出头。”

“既如此,何必特意来告诉我?”廖尚宫泪光在眼睛里打转,苦笑道:“皇后娘娘要打要杀,处置完了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为何还要你亲自来?这里面,可是还有什么文章?”

杨尚宫也苦笑了,轻声道:“你是聪明的,果然一下子就猜中了。可不是?若真的打杀一下就完事,我又何苦先来这里往你心上扎刀,实在是……不得不为。”

“到底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廖尚宫长叹一声:“我在这宫里二十年,什么没见过没经历过?你还怕我承受不住?”

“我倒不怕你承受不住,我怕的是你手下这些女孩子承受不住。”

杨尚宫目光四下看了一圈,就听廖尚宫惊呼道:“又关她们什么事?一个兰花枉死还不够?怎么?还要我这里的医女们吃挂落?凭什么?”

“你先别急。”杨尚宫连忙抓住廖尚宫袖子:“这事和皇后娘娘无关,都是……是太医院那位院正大人的主意。”

“林院正?他……他怎么说?”

廖尚宫脸色蓦地一白,就听杨尚宫愤愤道:“本来,事情出在艾灸上,把那小医女打死也就是了,但偏偏……院正大人说,医女馆如今风气很坏,一个小小医女,给公主艾灸,竟然都敢不用心,以至于闯出今日大祸,这实在是不像话,若不趁此机会正一正医女馆的风气,日后莫说太后皇上和娘娘们的千金贵体,就是京城权贵百姓,又有谁敢用她们?”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廖尚宫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却见杨尚宫叹道:“你也不必生气,我不信你不知道,为什么院正大人会落井下石?委实是……之前那个青州府的医女,太过惹人注目了。”

“啊?”林雪惊呼一声,情不自禁道:“又关初荷什么事?”

话音未落,被沈初荷一把握住手腕,这一握的力气着实有些大,只握得林雪肌肤生疼,不解看去,只见沈初荷脸色铁青,那双向来清澈讨喜的眸子里,此时阴云密布,仿佛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林雪还从未看过沈初荷这副模样。上回花香被周水儿冤枉,那次好友的表现,她就觉着够森冷的了,没想到这一次,这次似乎都不是森冷,而是……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林雪忍不住心头一跳。两位尚宫的目光都似不经意般从沈初荷脸上掠过,但她们没说什么,廖尚宫直接道:“究竟院正大人要怎么整顿医女馆的风气,秀娟,你直说就是。”

“他说,要你们进宫去观看行刑。”杨尚宫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将消息说出来。

话音未落,见廖尚宫身子一晃,她忙扶住了,沉声道:“还不明白吗?太医院这是要给你们下马威,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你们的医女出了事……”

“不是我们医女出了事,是他们自己不能确诊不能对症用药,就把黑锅扣在医女头上。”

身旁忽然传来冷冷一句,杨尚宫看向沈初荷,皱眉道:“你就是那沈初荷吧?这么多女孩子中,你这气派和她们都不同。只是我劝你一句,在后宫里,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必须谨言慎行,以免给自己招祸。”

“可是……”沈初荷一脸悲愤:“我说的没错,艾灸绝不可能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够了。”

廖尚宫使劲眨眨眼,将眼泪逼回去,沉声道:“秀娟,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带……带她们过去。初荷,你这性子太过刚硬,去了还不知会闯出什么祸事,就给我留下来值守。”

“你莫不是傻子?”

杨尚宫一拉廖尚宫衣袖:“人家太医院为什么会做的这样狠绝?你当他们真的在意你们去不去看?人家在意的,就是要让沈初荷过去。这个下马威与其说是给医女馆,不如说是给她的,你如今偏偏不让她去,这是要和太医院拧着来?”

“难道我就遂了她们的意?”

廖尚宫咬牙反问:“他们为了推卸责任,就要害死一个无辜医女,还要逼我们去……去亲眼看着,他们做的这是什么事?皇后娘娘的命令我不敢违抗,但是医女馆也不能空无一人吧?”

“你……唉!这是何苦来?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啊。”

杨尚宫同情地看着廖尚宫,摇头道:“听我一句劝,这次你就……你就顺着他们来,以保日后平安。”

“日后平安?”廖尚宫冷笑一声:“你看他们的样子,我还能指望他们照拂医女馆?我做什么梦?”

“廖尚宫,我去,今天我一定要去。”

“初荷。”

廖尚宫刚叫了一声,就听杨尚宫道:“难得这丫头有一份血性,而且她说得对,她要是不去,这场风波无法了结。为了医女馆日后太平,你就忍忍吧。”

“我……我怎么忍?那是一条性命。他们身为太医,不求医者父母心,只是……怎么还能害人呢。”

“你是第一天在宫里吗?”

杨尚宫面色一冷,沉声道:“不把责任推给那小宫女,你指望这些太医说自己无能,诊治无力?损人不利己的事都不知有多少,何况这是和自己性命攸关之事。”

“廖尚宫,不要多说,咱们赶紧过去吧。”

沈初荷急得嘴都要起泡了,心想再磨蹭下去,万一皇后娘娘不耐烦,直接下令杖毙了齐兰花,那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你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去就去,但是什么都不许你说,什么都不许你做。兰花已经注定要折在里头,我可不想再搭上你一条命,听明白了吗?”

廖尚宫一看沈初荷坚定悲愤的神情,心里便是一跳,连忙郑重警告了一句。

话音未落,就听杨尚宫急切道:“她说得对,不能再耽搁了,不然连我也要吃挂落。至于你不放心,找两个人看着她就是。”

事到如今,廖尚宫也无力回天,无奈之下,只好带了几十个素日胆子还算大的医女,跟着杨尚宫往后宫而去。

“初荷,怎么……怎么会这样?齐兰花真的……真的要被活活打死吗?她也没做什么吧?”

一众医女面色惨白,林雪拉着沈初荷袖子,心中也是又怕又怒,一旁花香见好友紧抿双唇,面容坚毅,心中也觉没着没落,因轻声道:“初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两位尚宫说的对,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要再出头拉仇恨了,齐兰花……应该救不回来,可不能再把你给搭进去。”

“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初荷一字一字道,她双手紧握成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凭什么?凭什么一条无辜生命要枉死?凭什么那些太医可以推卸责任心肠狠毒?凭什么他们要给我下马威,就要医女馆这么多人去亲眼着看同僚被杖毙?他们可知这会给大家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那种伤害,大概率是要伴随一辈子的。医者父母心?呵呵!他们的医德操守早都喂狗了吧。

出离愤怒,就是沈初荷此时的心理状态,但她面上表情非常平静,比起或惶恐或悲伤或愤怒的同伴们,她平静的甚至有些铁石心肠。

然而熟悉她的林雪和花香小凤都知道:此时的初荷,稍微有一颗小火星,她就能燃起冲天大火。

不但她们,就连田甜,甜美的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半步不离紧紧跟在沈初荷身边,到最后更是拉起她冰凉的手,将她紧握成拳,以至于关节都发了白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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