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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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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荷无语看着女孩嘴角边淌下的一道长长口水,身旁田甜还在催着她想办法,她搓搓手,为难道:“这可难办了,精神疾病最是难治。齐兰花这个虽是一过性,但若不能及时叫她清醒,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痴痴呆呆了。”

“这不是让你想办法吗?初荷,你这么厉害,一定能让她醒过来是不是?”

田甜擦擦眼泪,其他医女也都眼巴巴看着她,纷纷叫道:“初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帮帮她吧。”

“初荷若是计较的人,还会为了救她挺身而出吗?”

林雪实在听不下去了,怒瞪众人,愤愤道:“那可是冒着送命的危险啊!难道现在人救回来,初荷能救还会故意不救?你们一个个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都说了这是精神上的事,不好治,要不你们来治一个看看。”

“林雪,我们不是逼迫初荷,就是……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办法。”

田甜也觉着不好意思,低眉垂眼地说了一句,就听沈初荷无奈道:“我说过,这种事,一定要给她足够的刺激才行,要不然,你们谁打她两巴掌试试?就是……重一点,让她一疼,再吓一跳,说不定就吓回来了。当然,我这只是土办法,不保证效果啊。”

话音未落,就听金枝叫道:“你根本就是存心报复吧?没听说过有这种办法。”

“你闭嘴。”

几十个医女不约而同怒怼金枝,把她吓得险些坐倒。心中不服气,有心分辩几句,然而面对众怒,这千金小姐竟然丝毫不敢炸刺儿,嘴巴一扁,却是连哭也不敢哭。

“好了好了,就依初荷说的做。”

田甜下定决心,然后看向沈初荷,却见她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声道:“姐姐听见了?我这还没动手呢,黑锅都扣上来了,我只提供一个办法,具体执行还是你们来的好。”

田甜气得又狠狠瞪了金枝一眼,咬牙道:“平日里有事,就不见你能帮上什么忙,倒是小人之心煽风点火,你就来精神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再有下次,我一定禀报廖尚宫,将你撵出去。”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你还想说什么?想说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能像初荷一样,做了这医女馆的顶梁柱再说吧。”

又有医女高声叫道。金枝这个委屈啊,她怼沈初荷,那都是本能反应,有时候脑子还没考虑好,嘴就上阵了。这么多女孩子在一起,斗嘴吵架,那不是家常便饭吗?从前也没见谁这么生气,怎么就她沈初荷说不得?自己才说了一句,就被群起攻之。

沈初荷急着收拾东西,转身走了。这里田甜等几个诊疗医女商量半日,其中一个叫付爽的便道:“看你们蝎蝎螫螫的,我来。不就是打两巴掌吗?不比她被活活打死强?就是打两板子,那也比打两个耳光疼多了。”

众人见有了自告奋勇的,忙都退后两步,将场子让给付爽。

只见这高大姑娘上前,掰正齐兰花身子,高高举起手,大声道:“兰花,我和你说,这可是为你好,识相的,你就赶紧醒过来,不然我一直打到你醒了为止。”

众人:……

啪啪两声脆响,付爽生怕力道不够,齐兰花没办法清醒,这两巴掌真是用足了力。顿时齐兰花两腮就肿起来。

“阿弥陀佛,快点醒了吧,不然我也下不去手。”

付爽要哭了,才发现这差事不好干,因见齐兰花瞪大眼睛直愣愣瞪着她,她就扁扁嘴,委屈道:“我……我开个头,抛砖引玉,往后……往后还是你们来吧。”

说完转身就要跑,却被几个朋友拦住,田甜好声好气地劝道:“好人做到底,你比我们都强,好歹……”

不等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哇”的一声大哭,她扭头看去,只见齐兰花张大嘴巴,呜呜哇哇地痛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转眼间就流了满脸。

“好了好了,初荷说得,她哭出来就好了。”

田甜大松了口气,付爽也忍不住笑了,拍手道:“不枉我做一回恶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兰花,兰花,你听得见我们说话不?快别哭,好好看看我们是谁。”

“我要死了……呜呜呜,她们要活活打死我,呜呜呜……还要你们来看……呜呜呜……”

齐兰花一边哭一边说,至此众人方把心落到肚子里,田甜道:“话都能说出来,可见真好了。”

说完将齐兰花搂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可怜见儿的,别怕别怕,你不用死了,初荷为了救你,亲自去给三公主诊病,如今已经确诊明白,三公主是被虫子咬伤,和你的艾灸没关系。”

“初荷……是了……初荷在哪儿?不要去……呜呜呜!不要去,会被打死。”

众人一听:好嘛,虽然看着清醒过来,这脑子显然还糊涂着,都完事了,你说什么不要去?

“都完事了。”

田甜掏出手绢,将齐兰花脸上的眼泪鼻涕全都擦干净,这时就有人端来水盆,而齐兰花也渐渐明白过来,起身洗了脸,再抬起头,顶着一脸的水珠在人群中寻找,一面喃喃道:“初荷呢?她……她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见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我还活着?难道是做了个噩梦?”

“可不就是做了一场噩梦呢,别说你,我们也一样。”

付爽叹了口气:“刚被带去慎刑司,看见你绑在凳子上那会儿,我的心真就像是被人用刀子一下一下割着般。太医院那些大人,也太狠心了。”

金枝翻个白眼,听前面田甜付爽等人七嘴八舌讲述沈初荷救齐兰花的经过,那形象高大的,真是义薄云天光辉灿烂,只把她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犹豫再三,实在忍不住,高声叫道:“我刚刚说话,你们还来骂我。也不想想,不是沈初荷,太医院会拿我们杀鸡儆猴吗?都是因为她强出风头,才会让太医院不满,给我们下马威。”

“金枝。”

田甜猛地转过身,目光冷冷瞪着金枝。

下一刻,就见面前人影一闪,定睛一看,只见齐兰花冲上前,抓住金枝衣领就在她脸上挠了一爪子,一边尖叫道:“不许你说初荷,她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就是她的,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我……我……你疯了?你是不是得疯病了?”

金枝被突袭,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很快脸上脖子上就出了几道血痕,头发也被抓散了。

齐兰花劫后余生,攒了一肚子的后怕和愤怒,这下好,可算是找着出气筒了。

众人好不容易才把齐兰花扒下来,只听她犹自挣扎着对金枝放狠话,恨恨叫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初荷坏话,听见一次打你一次,不信就试试。”

“呜哇……”

金枝猛地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齐容这时才上前,拉起她沉声道:“你还敢不敢了?素日里怎么劝,你但凡听一句,也不至于有今日这无妄之灾。”

“我……我就是不服气……”

金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听齐容没好气道:“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沈初荷已经成了气候。你还以为这是在青山县,仗着家世可以欺负她?再说了,你在青山县都没把人踩在脚下,何况现在?劝你一句,好好忍着,除非有一天,你飞到高枝上,可以将她一脚踩死,不然就忍着。”

金枝想说“我忍不下”,然而听见齐兰花的叫骂声,这句话终究没敢说出来,只能憋着一口老血恨恨点头。

“咦?齐兰花醒了?老远就听见大厅里好热闹。”

沈初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边说着,她就抻长脖子往人群里看,不妨下一刻一道黑影直冲过来,她来不及反应,就被紧紧抱住。

“初荷!呜呜呜!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我之前还要难为你,你竟然还救我。呜呜呜……”

齐兰花趴在沈初荷肩头,泪如雨下,哽咽着向她道谢。

“没……没什么,我也不单单是为救你,三公主的病,总要有个说法,才好继续治疗不是。”

沈初荷拉开齐兰花,被这么多双眼睛崇拜地看着,出头鸟沈姑娘表示压力山大:“真的,你真不用谢我,其实也是因为我,太医院才要杀鸡儆猴。”

“我知道。”

齐兰花抽噎着点头:“只是这和我什么关系?就算今日没有你,太医院或许不会给医女馆下马威,但是我……我明白,我是活不了的。三公主的病越来越重,总要有个替罪羊……”

“嘘!”

沈初荷连忙捂住齐兰花的嘴,心想果然是受刺激了,这话我都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就直言不讳。

“兰花,你这是还糊涂着,等清醒过来,自己找廖尚宫认错去。太医院和医女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同舟共济的,怎会拆台呢?”

沈初荷严肃看着齐兰花,而对方也知道自己愤怒之下口不择言了,乖乖点头小声道:“我知道,我心里都明白。”

“明白就好。”沈初荷点点头:“行了,你今儿受的惊吓不小,赶紧回去歇着。我还得去清宁殿报到呢。小凤,帮我看看,这褂子刚刚让兰花哭湿了,眼泪倒无妨,别是把鼻涕也蹭上去了吧?”

“噗”的一声,众人都笑喷了,连齐兰花也破涕为笑,羞恼跺脚道:“哪有?都是眼泪,根本没鼻涕,我……我是女孩子,哪能连这点都不顾。”

“哟!能顾得上形象,就说明是真没事了,可喜可贺。”

沈初荷啪啪啪鼓掌,又拍拍齐兰花肩膀道:“好好歇歇,就把今天这一节当噩梦一样揭过去,以后你还是那个艾灸最出色的齐兰花。你不知道,其实三公主很记挂你,因为她自己不敢说病因,连累的你受罚,她也很过意不去。”

齐兰花惨笑一声,轻轻道:“我明白,初荷你不用多说,我难道还敢在心里怨怪她不成?她是公主之尊,我一个小小医女,贱命一条,算什么。”

“她是公主,可也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再说,她都不知道你会被杖毙,若是知道,也许就把病因说出来了。更何况我去给她看诊的时候,她还发着烧呢。”

沈初荷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喃喃道:“公主又如何?连点自由和童真都没有,唉!我现在想想公主当时戒备的神情,还很替她心痛。但愿这次之后,皇上皇后对她能放松些,让她也像寻常孩子一般,享受到一点童年乐趣。”

齐兰花明白,沈初荷这样说,一是同情公主,二来,又何尝不是让她放下心中怨念,这是真正为她好。因感激道:“谢谢你初荷,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我……从前是我错了,错得离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等说完,就听门边一个尖细声音道:“沈姑娘在不在?怎么到现在还没到清宁殿?别是半道上被人绑架了吧。”

“没有没有。”

沈初荷慌忙举手:“在这儿呢。公公是特意来找我的?这不我们那个医女吓傻了吗?我给她看了眼,又收拾点东西,就到这个时辰了。”

“快走吧,皇后娘娘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想着你不知怎么被绊住了,就让杂家来看看。”

过来的太监面上带笑:“好嘛,能让皇后娘娘这样等的,你还是头一号。”

“别别别,别这么说,再说下去我罪该万死了。”

沈初荷汗,接着冲身后医女们挥挥手:“姐妹们等我回来哈,不用挂念我,好好干活天天向上。”

“噗”

来找她的太监都忍不住喷笑了,两人离开医女馆,他便感叹道:“杂家在宫里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女人,德容言功样样俱佳的不说了,便是有那大咧咧直愣愣的,偏她没有你这份风趣讨喜,难怪你进医女馆还不到半个月,就让太医院……你这性子啊,实在容易得贵人们垂青。”

“哪儿啊。”沈初荷见这太监随和,立刻苦着脸卖惨:“公公您可以讽刺我是傻大胆,千万别捧杀,我这处境都够雪上加霜的了。”

“哈哈!”太监一乐:“这哪儿用得着我说?先前杂家有差事,不在皇后娘娘身边,就回到坤宁宫那一会子功夫……”

他竖起三根手指头:“已经有三个人在我跟前念叨了,说你是如何哄着公主说出病因,又大胆又细心,又温柔又狡黠,让人看着就是个仁义的好姑娘。”

“没有没有,其实我现在想想,也觉着后怕。不过是从前在地方上,经常给幼童治病,所以有些应付孩子的经验。”

两人说着,远远看见清宁殿,忽见旁边路上走过来一人,沈初荷扭头一看,不由暗道好巧,这人不是叶东风还会有谁。

“沈姑娘。”

叶东风也看见她,紧走几步来到面前,那太监笑道:“咦?世子爷竟然和沈姑娘认识?”

“何止认识,论理,她还是我的医女,从前在青山县和青州府,都是她给我调养身体的。”

叶东风一笑,那太监看向沈初荷的眼神就变了,充满了对妖孽的尊敬。

沈初荷:……

“那个……我这还急着去清宁殿,世子爷若无事,我就先过去了。”

沈初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太监心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了。

多好的素材啊,一个小小医女,竟然能认识这么多大人物,还有两个都是青年才俊,换她她也燃烧。

沈初荷可不愿自己被打上玛丽苏的标签,于是就想赶紧摆脱叶东风,谁知对方这会儿却没什么眼色,微笑道:“还真有点事,可否请沈姑娘移步过来?”

沈初荷:……

那就去吧,难道她还能说个不字儿怎的?

沈初荷叹了口气,认命随着叶东风来到墙边,一边觑着那太监对他道:“有话快说,你看那位公公,耳朵抻得老长,别让人家太辛苦了。”

“咳咳……”

叶东风忍住笑意,轻声道:“太医院的人固然可恶,我也知道。只是……你如今到底人在屋檐下,凡事能忍则忍,若忍无可忍,便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世子爷放心,我肯定能忍,哪来那么大的脸去麻烦您啊。”

沈初荷摆摆手,只看得叶东风一阵无语,就见少女一脸渴望地道:“就这个事?那没有其它的事我就走了。”

“至于吗?明明在地方上,看见我都是言笑晏晏,怎么如今一到京城,就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你就不想知道你娘的消息?”

世子爷这个郁闷啊,想想自己也是贱得慌,别的女人缠上来,他恨不能躲出十万八千里,如今遇上个恨不能躲他十万八千里的女人,他倒上赶着往跟前凑。

“我娘那边,就拜托世子爷身边的小桥流水他们照看一下,若是秋香姐姐她们能出门,就更好了,不过我料着王府规矩森严,她们怕是没这个便利。”

叶东风:……

“什么意思?我如今在你眼中,混得连两个小厮都比不上了?”

“怎么会?只是这种小事,我不敢劳动世子爷。”沈初荷撇撇嘴:“还说我呢,我看明明是世子爷不知怎么了,处处挑剔我的毛病。”

“天地良心。”叶东风瞪着她:“不是担心你的安危,我至于厚着脸皮跟皇上进后宫?那可是后宫。”

“咦?”沈初荷惊讶:“此话怎讲?”

“哼!我本来是在御书房和皇上说海贸的事,谁知就有人来禀报,说三公主的病势越来越重,太医院诊断是艾灸之故,如今皇后娘娘要杖毙那个行艾灸的医女,还要医女馆的人前往观看行刑,以儆效尤。于是我心里就画了个魂儿,知道有个人,平时明哲保身,但一关系到人命,立刻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她也敢舍身一跳,舍己救人。”

沈初荷拱手:“我多谢您夸我,真没有这么高风亮节……”

不等说完,就见世子爷嘴角抽搐两下:“合着你还把我这话当夸奖呢?”

沈初荷:……“难道不是?”

“你呀!”叶东风深深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学会保护自己?不让我操心。”

沈初荷:……

怎么回事?世子爷的画风怎么突变成这样了?不应该啊,这种老妈子作风。

沈初荷心里想着,好在她聪明的没说出来,不然叶东风但凡吐一口血,她这“行刺王府世子”的罪名还真不容易洗白。

“当今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林院正是他最信任的太医,也确实救过他和太后几次。所以,哪怕你一肚子怨气,我也知道如今的太医院,很多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得不暂且隐忍,日后再徐徐图之,反正你年纪轻轻,医术超群,太医院就是一座大山,它也压不住你。”

“可别胡扯,它要是一座大山,我就被压死了。你当我是三圣母,还能在山中住着,等沉香来劈山救母吗?”

沈初荷唉声叹气,这里叶东风一听这话,便脱口而出道:“哪里用得着你儿子,难道做丈夫的是死的吗?”

话音落,才察觉自己失言,一时间心中惴惴不安,只是看沈初荷的面色,却没有什么改变,没好气道:“刘彦昌能有什么用?他就是个寻常人间书生。”

“你不是三圣母,将来你的夫君……也不会是刘彦昌。”话说到这里,却是再不敢往下说,再说就成司马昭之心了。

“呵呵!多谢世子爷吉言,他就不是刘彦昌,也不可能是孙大圣啊。”

叶东风:……

“对了,你刚刚说,和皇上在御书房商量海贸之事?所以那天跪宫门的大臣之所以能平安散去,确实是你劝说皇上回心转意的?”

叶东风点点头:“皇上也只是一时气愤,须知农为国本。江南如今只因巨大利益,农民们便纷纷改粮种桑,以至于千顷良田,竟无一粒粮食出产。也别怪皇上惊怒到要下令禁海,再这么下去,是真的要动摇国本了,金山银山也不能当饭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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