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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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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如此,也没想到沈初荷会直接开门见山,一刀就捅过来。叶东风心里苦笑,表面却镇定如常,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看向心上人,微微笑道:“我料着姑娘此来,是要替我挥剑斩情丝,只是没料到,你这一剑太狠,直接就捅进我心窝了。”

“啪”的一下,秋香手中托盘摔在地上,她连忙手足无措的拾起,茫然看向主子和他对面的少女,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对啊,这不对,怎么上来……就……就说这种事?你们……你们好歹也该打打太极,试探一下对方心意,哪怕拉拉家常,给点暗示什么的……反正,反正就不该是你们这种,这也太直接了,怎么说你们可都是青年男女,尤其是初荷,这种事……这这这……怎么能直接拿起来就说呢。

秋香这个震惊啊,纠结啊,然后就发现那两个根本没在意她,仿佛盘子刚刚落地的巨响都不存在。他们就是那么彼此看着,一个目光坦荡炽热,一个目光清澈坚定,却是谁也不肯示弱。

“伤心不怕,尤其是对世子爷来说,什么没经历过?这一点伤心,许是还比不上您面子上的损伤,好在这里……”

沈初荷装出一副大大咧咧模样说着冷漠的话,却是不等说完就被叶东风打断。

“姑娘不必用这些招数,瞒不过我的。可即便我知道你是故意,仍还是会伤心,姑娘说我什么没经历过?可经历过再多,我还是一介凡夫俗子,七情六欲,半点不缺。”

沈初荷沉默了,知道世子爷通透聪慧,却没想到他通透聪慧到这个地步,连自己故意自损形象都看穿了,这还怎么搞?

先前所有决心和计划全部泡汤,这一刻,沈初荷甚至有点心乱如麻,她正沉吟着该如何开口,应对世子爷这一波凶猛反击,就听叶东风轻声叹道:“我刚才的话不对。”

沈初荷眼睛一亮:“怎么说?”

真是意外的惊喜啊,难道就在这一瞬间,世子爷忽然开窍,认识到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实属不智,要改口了?放心说,大胆说,我绝不笑您前后矛盾,我感激不尽。

“怎么说呢?”

叶东风看出沈初荷的急切,微微一笑,站起身,慢慢向她踱来,一边轻声道:“从前我在外漂泊,或者心中担着一份家国责任,除此之外,倒是七情六欲淡漠。如姑娘所说,我什么没经历过?风月场所,人间绝色。觥筹交错之间,我应付自如,心中却是古井不波。”

这整的还挺押韵。

沈初荷心里吐槽,忽见叶东风在她身前站定,看着她,一字一字沉声道:“然而这一切,却因姑娘的出现,全部改变。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唯卿之故,沉吟至今。或许是对我之前漠然无情的报应,如今的我,也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凡夫俗子罢了。”

沈初荷傻眼,眨巴眨巴眼睛后,又舔舔嘴唇,忽见叶东风莞尔一笑:“如何?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意外你个头,惊喜你个头。”

沈初荷太意外了,太不惊喜了,以至于恼羞成怒,站起来和叶东风平视彼此,咬牙道:“你知道什么呀?我就是只母老虎,和贤良淑德温柔贤惠这些女性美好的品质半点不沾边。我奉劝世子爷,千万不要把精神放在我身上,免得杏花微雨,终究错付。”

“嗯?这个……和杏花微雨有什么关系?”

沈初荷一呆:“我管它们有什么关系?你长没长心啊?这种时候了还要追究我的用词遣句。反正就是……好,既然今天话都说开了,我就明确告诉世子爷,我们两个不可能,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不可能,您趁早死了心,不要想着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森林里那么多国家保护植物,银杏啊,水杉啊,沉香黄花梨什么,都可能是你的良配,你随便找个颜值最高的娶了,日后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不好吗?我可以给你们一家子做医女啊。”

沈初荷是真急了,一连串只有现代人才能理解的词句突然涌出,也幸亏世子爷领悟力强,从前也接受过新鲜词汇的洗礼,基本上还算能理解。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叶东风面上表情忽然变得郑重认真,让沈初荷重新升起一丝希望:“所以,世子爷的意思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骄傲如我,自然矢志不渝。”

“是我的理解力出现错误了吗?”沈初荷微微皱眉:“世子爷你这好像不是要放弃的意思啊。”

“当然。姑娘以为我是什么性情?因为前路漫漫,我便会轻易放弃么?”

沈初荷:……

“所以果然你是要矢志不渝了?那你还和我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你……你逗我玩儿吗?”

沈初荷差点气哭,却见叶东风认真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但……不会放弃。就是这样,姑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可以不爱你,但是我不能阻止你爱我。”沈初荷脱口而出,她太震惊了,世子爷的想法这么前卫吗?

还真就这么前卫,叶东风轻轻一笑:“没错,就是这样。放心吧,我不会强求你,也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希望你也不要强求我,为了消磨我的爱意,想尽办法让我不舒服,好吗?”

多温柔的声音啊,就像……就像天籁一样。世子爷的眼睛里有星星,哪个女孩被他这样热烈专注地看着,能不芳心大乱?这样的深情……

沈初荷忽然扭过头,咬牙道:“世子爷你别这样,我是不会更改心意的,还望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嗯?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出家当和尚,以此明志?”

沈初荷好悬没血喷三尺:“不要乱说话好不好?谁让你出家当和尚了?太后皇上王爷会剁了我信不信?我正是青春年华展翅高飞的好时候,还不想这么快就死。”

“不是你说的吗?回头是岸。”叶东风一摊手,状极无辜。

“我……”沈初荷哑火了:“我……我这不是一着急,嘴就没把门的了?反正我……我就那么顺嘴一说,再说了,谁说回头是岸是当和尚的?它不就和悬崖勒马及时止损是一个意思吗?”

“行了。你劝不得我,就如我也劝不得你一般。情之一字,最是叫人无奈,所以才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话不是吗?就如我先前所说,我不勉强你,你也不要勉强我,可好?或许十年二十年过去,会有那么一天,我对你的感情突然就淡了,放下这份执念,那时我自然会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半点不用你操心。”

沈初荷的心里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点失落,当然,只是极少的一点点。

她默然点头,心想:不怪我立场不坚定,是世子爷看我的目光太温柔了,对,就是这样,谁能在这样一双眸子的深情注视下,还保持清醒和立场呢?我这就算难得了。

“虽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无论如何,这些日子的心思终是尘埃落定,倒也是件幸事,当浮一大白。”

叶东风笑着回到座位坐下:“初荷,你想喝酒吗?”

“不喝。”沈初荷面无表情地拒绝:“还有,不要叫我的名字,让人听见,还怕不生出误会?”

“你不是不怕这些吗?我叫女孩的名字也多,不差你一个。”

“我不怕不代表我喜欢,能不生误会,当然还是不生的好。”

沈初荷瞪了叶东风一眼,却见对方不为所动:“你就当是我横行霸道吧,我好歹也是个小王爷,总得给我点面子。”

沈初荷都气笑了:“不是说不会强求吗?怎么?这就要原形毕露?”

叶东风一挑眉:“原来在你眼里,这就算原形毕露?初荷你真这么认为?不考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要是不收回这话,我可就来真的了,总不能白担着这个虚名是吧?”

世子爷一边说着,就捋了捋袖子,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丝“狞笑”。

这货一定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为什么别的纨绔狞笑起来就跟青面獠牙似得,他却是透着三分优雅七分潇洒,泥马啊要能被这样的美男子壁咚一回,我这穿越就值了。

沈初荷心中都狼血沸腾了,真想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也让叶东风见识一下自己原形毕露的模样,说不定对方就吓跑了。

可惜啊!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她可不敢冒险:叶东风明显比古代绝大多数的男人高不止一个档次,万一弄巧成拙,两人真天雷勾动地火的发生了点啥,失贞不可怕,怕的是这位紧追不舍,撒泼打滚逼她负责。

这个念头仿佛一盆冰水般,将沈初荷胸中热火尽数浇灭,她后退几步,不甘不愿地咬牙说道:“好,是我说错话,世子爷大人大量,原谅我口无遮拦,您不是原形毕露,这总行了吧?”

“真是,你一向的倔强风骨呢?怎么这会儿如此识时务了?”

叶东风一脸遗憾模样:“唉!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做君子,你说我一个王府世子,做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多好?为什么要恪守底线。”

“当然是因为世子爷情操高尚,如天上白云,山尖积雪一般高洁无瑕,您就是这个时代大好青年的楷模和榜样……”

沈初荷拼命灌着迷汤,却见叶东风转头看向身后春雨:“她是不是在骂我?为什么我觉着胃不舒服,想吐。”

说完不等春雨回答,他就转过头,瞪着沈初荷:“你再说?我真原形毕露了啊,含沙射影骂谁呢这是。”

沈初荷一看不好,马屁拍到马蹄上,世子爷要尥蹶子,连忙口风一转,开始顺毛:“我说得都是真的,家母对世子爷当初救我,却丝毫不肯趁人之危的操守十分佩服感激。唉!世风日下,明明是赞美的话,非要冤枉我是骂人。”

叶东风深深注目着她,忽地无奈一笑,摇头道:“你说要我放手,你就说,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能放手?”

语气温柔,声音里满含宠溺。

沈初荷一愣,旋即裣衽施礼,一副端庄模样,柔声道:“世子爷说得对,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改正。”

话音未落,就听叶东风急切叫道:“不许改。你若不改,我大不了默默相守,哪怕一辈子孤独终老。你若改了,我立刻便原形毕露,让你知道,什么叫强抢民女。”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叫人怎么做?强抢民女说的这般理直气壮,还有没有天理了。

别看沈初荷在叶东风面前态度强硬立场坚定,其实世子爷今天的表现,也让她芳心小鹿乱撞了一把,以至于离开王府后,她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其实嫁给世子爷,好像也蛮不错。扪心自问,你对他也不是没有一丁点情意对吧?都肯为我默默相守孤独终老了,我要是让他不许纳妾,似乎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对不对,现在他情到浓时,自然什么都好,可几年十几年之后呢?我这白月光成了白饭粒,谁知他会不会为哪个红颜祸水心动?他身份这么高,我又不能和离,岂非要活活气死?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可是……世子爷的确是众多男人中的一股清流,他是能够做到一诺千金的吧?再说了,爱情的轰烈终会过去,相濡以沫的夫妻生活,最后是会转化为亲情的。”

“那谁说的准?这里可是古代,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对女人讲究什么一诺千金?何况就算一诺千金,爱意消失就是消失,痴心女子负心汉,男人都是薄情的货,世子爷也说他从前无情,焉知他就能例外?”

如此心中纠结难明,沈初荷自己都没想到,挥剑斩情丝会斩出这么个结果,这怎么还弄得剪不断理还乱了呢?果然叶东风就是个蓝颜祸水,自己心理准备做得多充足啊,也让他蛊惑得摇摇欲坠。

一直走到医女馆的大门口,沈初荷站定脚步,深吸一口气,狠狠甩了甩脑袋:“管它呢,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想了不想了。沈初荷,你就是个事业型大女人,什么如胶似漆恩爱白头,那不适合你。”

说完昂首走进院中,走没几步,忽听身后一声喊,回头一看,只见花香从马车上跳下来,她便笑道:“这么巧?你也是在严家耽搁到这会儿才回来?”

“是啊。”花香诧异看了看左右:“王府没派马车送你回来?”

“他们可不是要派来的,我拦住了。”沈初荷左右看看:“咦?小白花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说她和楚医女请好假了,出诊后要回家一趟。”花香哈哈一笑:“你怎么这么关心她啊?再说,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不过小白花也挺好听的。”

沈初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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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王爷叫您,说是在书房等您。”

秋月走进来禀报一声,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看了秋香一眼,却没说什么。

“父王有说为什么事吗?”叶东风从塌上站起,秋香和春雨连忙看向主子,见他神态仍是一贯的平静潇洒,方稍稍松了口气。

“没说。”

秋月摇头,叶东风便道:“好吧,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爷,奴婢服侍您。”

春雨上前一步,叶东风左右看看,忽地一笑:“行了,就让春雨留着服侍吧,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出去做自己的事。”

“呃……也没什么事做。”

秋香不怕死地回了一句,就见叶东风面色一沉:“这么闲的吗?最重要的,你们这么闲,真的要让我知道吗?”

“没这么闲,外面事情一大堆呢。”

秋月连忙补救,拉着秋雨就往外走,只听身后主子冷哼道:“没事做就好好儿歇一歇,也别讲到我面前。”

话音落,两人也溜了出去。这里春雨便服侍叶东风换衣裳,一面轻声道:“真没想到,沈姑娘这一次来,竟会带来如此的狂风暴雨。奴婢还想着,她即便察觉爷的心意,只要不想嫁,便会装糊涂呢。”

“我们终究小看了她,这才是她的性子。”叶东风微笑,眉眼间带着不尽得意:“我当真有眼光,第一眼见她,便知她是瑰宝,果然不错。”

春雨:……

“奴婢瞅着爷还挺高兴?亏我们担了半日的心。没想到您自己个儿还挺得意呐,真不知爷是怎么想的,沈姑娘又没答应嫁给您。”

“我自然高兴。春雨,你觉着她对我,可是半点情意都没有的模样?”

春雨道:“自然没有,不然她……”

不等说完,忽然又停了话头,仔细琢磨一会儿,才迟疑道:“让爷这一提,奴婢仔细回想,好像……还真不是完全没有情意的模样,虽然也没什么女儿家的柔肠百转,但爷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没有愤怒和惧怕,那就应该……心里还是有您的。”

“是吧?我也这么想。”

叶东风一拍手,长长呼出口气,他走回塌上坐下,拿起茶杯悠悠笑道:“我虽不是什么情圣,却和她有天然的灵犀相通,我只看她反应和说的话,就知道她对我也不是真正绝情,不过因为太多的顾虑,所以不肯答应嫁我罢了。唉!一入王府深似海,她是一只雄鹰,本该在天空里自由翱翔,怎肯为我入王府?”

“这倒是。”

春雨点点头:“从前奴婢和她说话,也曾听她念过一首诗,说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奴婢那会儿还庆幸她和爷只是普通世子和医女关系,不然这样女孩,如何能做王妃?谁知爷嘴上说得好,最后还是走到这个地步。”

“她真这么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叶东风有些诧异,喃喃将诗重复一遍,就听春雨道:“可不是?说得时候别提多坚定了,我那会儿就替她担心,别不是真要一辈子不嫁人吧,这怎么成?女孩儿哪有不成家的……”

春雨再说些什么,叶东风全都没听进去,他闭上眼睛轻声一叹,喃喃道:“她竟有这样的志气,也罢,我心服口服。只是……难道嫁我就没有自由了?谁说王妃就不可以做女医?我爱得就是她这份自由桀骜,又怎会剪断她的翅膀。”

“这话爷和她说去,和奴婢说有什么用?”

春雨只觉好笑,忽一眼看见叶东风身上刚换的衣裳,不由惊叫道:“我的天,爷怎么还坐下了?王爷等着您去书房呢。”

“噗”的一声,世子爷一口茶喷了出来,所幸没喷在衣服上,他连忙站起身,拍着额头道:“我让那首诗闹得,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底儿掉。”

说完匆匆而去,及至来到书房,就见父亲看着他,疑惑道:“怎么耽搁这么久?”

“春光正好,一路上贪看景色。”

叶东风从容微笑,话音未落,就见荣王爷没好气道:“花儿都谢了,你看树叶子看了这许久?”

“呃……父王叫我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叶东风赶紧转移话题,只见荣王爷点点头:“嗯,我刚从皇上那里回来。皇上和太后的意思,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叶东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父王,我哪有老大不小?再说我这刚刚得了武状元,理该以事业为重,这会儿去想婚嫁之事,为时过早。”

“怎么为时过早了?”荣王爷一瞪眼:“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几个月了。再说,谁不是先成家后立业,家庭稳固,你才好将心思专注在朝堂疆场上。我看皇上太后的提议很好,很合时宜。”

叶东风皱眉道:“原来皇上和父王都说好了?既如此,还说什么想问问我的意思,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此事容后再议。”

“反了你。”荣王爷一瞪眼:“怎么着?有太后皇上为你操心婚事,你还不满意?咦?是不是你心里有人了?你有人你就直说,还怕太后和皇上不能玉成怎的?不是我说狂话,我儿子这一表人才,便是当朝公主……”

“您老打住。”叶东风垂下眼眸,淡淡打断父亲:“当朝公主最大的才十五岁,我只把她们当妹妹。”

“我就是这么一说。”荣王爷敲敲桌子:“你心里有人就尽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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