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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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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这二十多个人,就分成几个小队,在这条大道上询问行人,还有周围商家,问有没有人见过甜甜姐的去向。”

“好。”

齐兰花点头。剩下的医女纷纷嚷道:“我们呢?初荷,大家也没心思做事,可不做事,这心里过不来过不去的,你也给我们安排点事情做吧。”

“好,你们不怕辛苦,就都跟我去南城,问问甜甜姐遇害地方附近的人,我想,那里一定有线索。”

“好,我们和你一起去。”

“对,咱们都是女孩,人多一些,就不怕无赖闲汉了。”

“南城啊!是不是要坐马车?我去大车铺雇几辆。咱们都去,一定要问遍所有人。”

医女们很快行动起来,当然,一百多个医女,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听沈初荷命令,立刻就有那谨慎的,将发生的事情向大医女汇报,大医女又立刻汇报给廖尚宫。

“初荷这丫头,她……唉!”

廖尚宫听了汇报,忍不住揉揉眉心,疲惫道:“采芝,她们是成群结队的?不会出事吧。”

“出事倒是不会出事,初荷细心,分派的都是几个人一组,我只怕……顺天府那边,会不会不满?这几个月,我们医女馆委实是没少出风头。”

“是我们想出这些风头吗?还不是被逼的。”廖尚宫叹了口气:“罢了,只要不出事,随她们去吧。”

佟医女意外道:“尚宫大人,顺天府那边……”

廖尚宫皱眉道:“田甜这件事,疑点很多,我也是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我和赵夫人还算有点情谊,于情于理,我亲自去顺天府,赵大人都不该避而不见,这里面一定有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初荷她们人多,同仇敌忾,把这潭浑水搅一搅,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就能水落石出。”

“赵大人官声不错,若他都要隐瞒,这里面一定是有了不得的内幕,万一……万一惹怒哪位大人物,降罪下来怎么办?”

“降罪?要给谁降罪?”廖尚宫冷笑一声:“这么多医女,正应了那句话,众志成城,法不责众。若说要拿领头的开刀,那就要拿初荷是问,别说荣王府的小王爷和礼部吴大人答不答应,就是皇上那边,他们敢不敢开这个口都是两说。”

“原来如此。”佟医女这才恍然大悟,沉吟片刻,才感叹道:“如此说来,这件事也只有初荷出头最好,别说三公主和五皇子的救命之恩,就是皇上,前阵子初荷为他特制的药水,用来养眼睛的,他还给了赏银,可见是对效果满意。”

“也幸亏初荷这孩子有情意。若没有她这个合适的人选,我只怕田甜……就真是要白死了。”

廖尚宫说着,便捂住心口,对佟医女道:“后天咱们要去田家吊唁,你看看除了银钱外,还合适送点什么东西?唉!他们家也不容易,父母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这里,语声哽咽,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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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吗?前日南城那个被杀害的医女,凶手是东瀛的武士。”

“你才听说?我一个时辰前就知道消息了,不但是东瀛武士,听说还是一个落魄的贵族。本来是想在自己租的房间内实施暴行,不料那医女挣扎不止,声响惊动附近居民,结果也激得这厮凶性大发,掐死了医女,仓皇逃窜。”

“你竟知道得这样详细,这么说,就是有人亲眼看见他掐死医女了?这案子岂非板上钉钉?”

“板上钉钉什么啊?这两日老大人们焦头烂额,就是在为这个案子扯皮。原本依照礼部焦尚书的意思,把这案子悄悄压下就完了,结果医女馆那位沈姑娘,你们知道吧?就是救了三公主五皇子那个,她当真好生厉害,竟带着医女们四处查访,将当日看见田甜上马车,以及南城看到凶手真面目的百姓都寻到了,几乎就是铁证如山。顺天府赵大人无奈,只说无人亲眼所见行凶过程,不能定罪。又是这位沈姑娘,力逼着凶手去对掐痕,那凶手哪敢去对?到现在还躲在南城贵族的宅子里不敢露头呢,不过这一下,倒是坐实了他的罪名。如今老大人们希望息事宁人,但医女馆却不依不饶,事情便僵住了。”

“这田甜只怕不是个正经女人,不然看见东瀛人的马车,她就敢上去?”

“你别胡说啊!据看见的人说,当时叫她上马车的是两个女子,说是有人生病,可怜那田姑娘医者父母心,想着上车施救,却不料马车很快便扬长而去,她竟再也回不来了。”

“太可怜了。唉!其实想想也知道,若不是正经女人,怎会拼死挣扎,以至于被凶手残忍杀害。这位田姑娘,不愧是我朝女儿,贞洁可敬,远非东瀛那些番邦银荡的女人可比。”

“大家,大家,这案子倒是水落石出了,可是结果呢?结果会如何?你们有没有谁知道风声?”

翰林院内,不断有年轻人汇聚过来,认真听案子并参与议论。

井长林一直倚在大槐树下,仔细观察众人反应,此时终于听到这句话,他不由精神一振,立刻直起身子,来到人群中,大声道:“各位,结果如何还用问吗?细数这些年来,东瀛人在我大夏犯下的罪行,哪一次受过严惩?哪一次不是押回东瀛再定罪行?至于后来在东瀛是否按律处置,咱们谁知道?”

这话就如同一颗火星,立刻点燃几个年轻人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先前说话的人便高声叫道:“不可能,这一次闹出了人命,那些老大人再和稀泥,定会引起民愤。”

井长林讥笑一声:“民愤?太平盛世,百姓吃饱穿暖,一个两个死人,谁愿意为他们出头?你当以前就没闹出过人命么?不说别人,只说太医院的武大人,他们家还算是杏林世家,武大人的妹妹也算大家闺秀,结果去佛寺进香回来,途中被一个东瀛武士侮辱,投井自尽,那武士还不是被押送回国?”

“什么?当真有这样事?”

“老大人们怎么想的?东瀛人是人,我大夏人不是人吗?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就是,难道我泱泱华夏,竟然还畏惧一个小小岛国?这简直笑话一般,北匈那些鞑子穷凶极恶,我大夏儿郎尚且不怕,东瀛?它凭什么?”

井长林一番话说完,立刻群情汹涌,待大家议论稍歇,他才冷笑一声道:“你们还不明白么?就因为是泱泱华夏,□□上邦,老大人们才非要和稀泥不可,在他们看来,这是胸襟,是气度,是格局,其实呢,全特么都是狗屁。”

从读书人嘴里说出的脏话,效果加倍,众人立刻附和井长林,来了一场痛骂,直骂了小半刻钟,忽有人叫道:“诸位,咱们在这里痛快嘴有什么用?如此劣习,必要更改,不然长此以往,我□□威严何在?”

“不错。”井长林连忙振臂高呼道:“此事不但涉及我大夏天威,更关系到社稷百姓。长久下去,人人自危,对东瀛人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视之为仇寇,民意汹汹冲突不断,到那时,又谈何两国邦交?“

“长林说得不错。老大人们久居朝堂,许久不曾听取百姓疾苦,这些年,东瀛战乱,每年各地派出的使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浪人武士狂妄自大,民间百姓苦他们久矣,若因此失了民心,我辈还有何脸面谈辅佐帝王,治理江山,建一个太平盛世。”

“对对对,是该给这些狂妄家伙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在我大夏,就要遵守我大夏律法,大夏的锦绣人间,不是给他们耀武扬威,逞凶斗狠的地方。”

翰林院本就是年轻士子居多,胸中锐气热血尚未失去,有井长林带着节奏,大家又都知道他和吴青礼是同年,自然一呼百应。

同样的情形,也在都察院等地发生,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这些士子也都是官场中人,自然不会冒进,大家激昂的情绪都在悄悄酝酿,只等时机到来,便会彻底爆发,吞没一切。

对此,几位阁老还茫然不知,此时他们正在向皇帝禀报对各部递上来的重要奏章的意见。

处理这些,无论皇帝还是阁老们,都是得心应手,很快,一道道旨意发出去,小山般的奏折越来越少,终于处理完毕。

几位阁老都是胡子头发花白,此时在皇帝面前挺直腰板坐了半日,都觉着有些累了,恨不能立刻回到衙门,在太师椅上躺一躺,喝一杯香茶,解解困乏。

却见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于是几位阁老也都连忙站起,只听皇帝淡淡道:“朕昨日听青礼说,医女馆有个医女,被东瀛武士掳走,□□未遂,便将其杀害。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礼部尚书焦投脑门上的汗一下就下来了,连忙上前道:“回皇上,今天上午,老臣已将那东瀛使者狠狠训斥了一顿,让他们好好管束手下武士,不许再闹出如此恶劣的事端,不然我大夏律法绝不容情。那几个使者认错态度极好,只是恳求将武士带回国按律治罪,老臣想着,从前为了彰显我□□气度,对待闹事的番邦之人,多是由他们带回处置,所以也就同意了。”

皇帝眉头一皱,沉声道:“这可是暴行杀人,竟然也要由他们带回去处理?”

皇上的口气不太好。焦投心中暗暗叫苦,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皇上。当日这东瀛武者森条狼乃是醉酒招妓,偏偏其中一个女子在马车上头痛难忍,恰好她认识那个名字叫做田甜的医女,就邀请对方上车按摩,也是这医女心地善良,见其惨状,遂上车为其缓解痛苦,却不料马车行至半途,森条狼忽然开始发酒疯,将马车驱至南城,强行掳走田甜欲施暴行,又因田甜挣扎,遂在醉酒状态下将其杀死,之后逃窜……这个……老臣和几位阁老商量,以为这森条狼乃是在酒醉不清醒的情况下犯下滔天罪行,法不容诛情有可原,所以就允准东瀛使者的恳求……”

“如此处置,民间就没有质疑之声?”

皇帝紧皱眉头,对这些大臣的处置,他有些不满意,尤其是吴青礼义愤填膺在他面前声讨过之后。

“事关两国邦交,这也是为了彰显我□□泱泱气度。番邦外国的人,终究还是未完全开化,和他们斤斤计较,倒有失我大国风范。”

焦投振振有词,这也的确是几十年来一直沿用下来的政策。皇帝虽然心中不悦,考虑到这是几位阁老共同商讨后的决定,也就没有多说,只是吩咐道:“虽然如此,民间议论还是要注意些,休要因此事激起民怒,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不需我同你们赘言。”

“是。皇上请放心。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酿成覆舟之祸。”

焦投抹了把头上汗水,长长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件事应付过去了,他也不算愧对东瀛使者送到家里的那些金银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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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宫大人,觉不觉得……今天大家有些不对劲?”

前往田家的马车上,几位大医女和廖尚宫乘坐一辆马车,医女们俱都穿着白色孝服,沉默跟在马车后面。

苗医女掀开车帘,看向车后那一排长长的队伍。街上行人被如此阵势震慑,全都避在一旁。议论纷纷中,有那知道内情的便开始叙说经过,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大街上百姓都知道此事了。

“你才看出来?”

廖尚宫一直闭着眼睛,此时才睁眼,就听苗医女担忧道:“论理,她们只是同僚,去吊唁,穿件素淡衣裳就罢了,哪里用得着穿孝服?再说,也不用她们都去啊,有初荷兰花几个跟着我们,代表医女馆足足够了,拿出这样阵势,倒让人心惊胆战。”

“是干大事的阵势。”

廖尚宫轻声一叹:“她们是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呢,实在是这个结果,对田甜太过不公,也不怨大家不服。”

“唉!我何尝不知道?”苗医女眼中泪光闪烁:“只是……没办法的,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样,谁让田甜命不好,偏偏……怎么偏偏就遇上这种事,这种人……”

她说不下去,一旁的佟医女忧心忡忡道:“尚宫大人可曾想过,如果这些孩子真要做傻事,咱们要如何处理?这个……总得先有个准备,事到临头,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她们能做什么傻事?总不会一个个傻的去撞墙自杀。”廖尚宫摇摇头:“我猜测着,无非是要用这种方式,在百姓中宣扬田甜无辜枉死,凶手却要逍遥法外,借着百姓怒火,逼迫那些大人们将凶手绳之于法。”

话音刚落,几位大医女都是面上变色,尚医女连声道:“尚宫大人,你既知道,怎么不阻止呢?这……这可了不得,煽动百姓,那是多重的罪名,她们不要命了吗?”

“一来,此事确实不公,不让她们发泄一下,她们极度憋屈窝火之下,不知会行出什么事,你忘了我们都是出入各处富贵家宅的吗?与其让她们那时候含恨做出什么傻事,不如叫她们这一路上把火气出了,换个日后相安。”

廖尚宫认真分析着:“至于民愤,哪有那么容易挑动起来?如今又不是民不聊生的时候,有人登高一呼,便能四方响应。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百姓们多是愤怒一阵子,过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

“可如此一来,虽是法不责众,带头的人却难逃一死,那些大臣们必定把怒火都倾泻在挑起此事的人身上。”

众医女忧心忡忡,却见廖尚宫怔怔看着车厢,好半晌才低声道:“这就是我没有阻止她们的最重要原因。因为带头的就是初荷,她不但有靠山,还有超绝的医术傍身。就算皇帝和大臣们对她心有不满,也要掂量掂量日后是不是要用到她,这是连晋王都知道的道理。”

说到这里,她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是我无耻的地方。我心痛田甜无辜惨死,却又没有能力为她主持公道,恰好今年医女馆来了一个沈初荷,恰好是她跳出来,我心中算计衡量了得失,便任由她默默施为。我嘴上说着要给这些女孩子遮风挡雨,事实上我也只是躲在初荷身后的无耻懦弱小人罢了。”

“尚宫大人万万不要这样说。”

几个大医女都哭了:“初荷那样聪慧,她必定知道您的难处,甚至她也不会不清楚这份算计,她仍愿意出头,就说明这是她遵从本心行事,宛如当日救兰花。那孩子……从来就是这样英勇,巾帼不让须眉。”

“是啊尚宫大人。”佟医女也连连点头:“您想啊!她都能从晋王手中安然无恙,可见这孩子心思缜密,绝顶聪明。她做这件事,心里也一定是衡量过利害得失,她可从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鲁莽冒进的。”

“别夸她了。”廖尚宫摇摇头:“刚刚还提到兰花呢,你们说,她当时就知道自己一定能诊出三公主的病?结果如何?还不是凭着一腔热血顶风上了?这孩子心中就是有一股浩然正气,不惹毛她,什么都好,一旦触碰到她的逆鳞,便无惧无悔。”

几个大医女都无语了,心想:还让我们别夸她,尚宫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话间,便到了田家。此时医女们身后已经跟了许多百姓。田家父母虽然伤心欲绝,却也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忙将廖尚宫和医女们请进来,田父便不安搓手道:“尚宫大人,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这……我们如何受得起?再说大家怎么……怎么都过来了?”

“我们心中悲痛,田甜这孩子,在医女馆的人缘最好……”

廖尚宫安慰着田家父母,接着和医女们一轮一轮到田甜灵前上香,知道他们家困难,几位大医女和廖尚宫还凑了二十两银子,只让夫妻俩感激涕零。

沈初荷和林雪花香小凤是最后一轮,看着简陋灵棚以及香烟缭绕之后的那口简易木棺:田甜,那个活泼的女孩,前两天分明还笑吟吟和她们说笑谈话,秀丽脸蛋鲜活的如同初绽鲜花,然而此时她却失去了生命,只能躺在冰冷的棺材中,等待埋到黄土之下。

“我姓田,叫田甜,医女馆里的姐妹们都叫我甜甜,你们以后也这么叫就行了。”

“为什么架在火上烤的必定是鱼?难道不可以是肉吗?我觉得烤肉比烤鱼好吃多了。”

“正好我这里没人,我就喜欢热热闹闹的,你们这顿就陪我吃一回吧。”

“你放手,知道这教训的代价吗?你是想要她们的命。”

“尚宫大人,我有话说,当日初荷用心肺复苏术救了五皇子,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

“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几天想着你说的那些新奇知识,心都痒痒。不过啊,这事不能随便,最起码,得找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

脑子里满满都是从前田甜的音容笑貌,沈初荷颤抖着手将香插在香炉中,哽咽低声道:“甜甜姐,我必拼尽全力,为你报仇,你英灵未远,且在天上看着……”

廖尚宫等人一直注目这边情形,见医女们都是安安静静上香,最后把集合起来的白包送到家属手中,佟医女惊讶道:“这竟比咱们给的还多得多,她们哪来的这么些钱?”

“应该都是初荷的。”

廖尚宫沉声道:“先前她得了些赏赐,怕是除了给她娘的之外,剩下全都拿出来了。”

“无论如何,只要不生事端就好。”苗医女双掌合十,她是个胆小的,总觉得想方设法为田甜讨公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可能,当然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最好,说句狠心的话,这世上无辜枉死的人多得是,都能讨得了公道吗?不过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一行人从田家出来,气氛依然沉默凝重,却不料竟遇上一个意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着,大家一定想不到这个人是谁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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