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喜欢筱雨啊。”
秋梓新自然地露出笑容，她弯起笑眸，伸手揉了揉筱雨的软发。
“但是喜欢，总不能成为你不回家的理由吧？”
她望着女孩的眼神太过坦然，里头的波光平缓流动，就连语气也是一样，简直就是太正常了。
正常到，筱雨完全读不懂秋梓新现在的情绪了。
原本上一秒，她还能感受到秋梓新同样悲伤的不舍情绪，可现在，很突然的，所有能让人抱有一丝幻想的可能性，全都被女人瞬间泯灭了。
这句话，本该是多么的让筱雨感到惊喜欲狂。
她的秋姐姐，说喜欢自己啊！
可为什么，她的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白云沉浮，太阳在此时被遮挡住，室内的光线一下子就被收了回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漆暗，忧愁，与悲哀。
因为......秋梓新和自己的‘喜欢’，是不相同的吧。
筱雨仰起头，泪痕斑驳地印在白嫩的脸颊上，她迷蒙的双眼直视着秋梓新，小唇微微翕动，却始终吐不出半句话来。
秋梓新......完全就没有把自己的话认真看待是吗？
她始终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个小孩子。
而在秋梓新的眼里，她永远，也只能是个小孩子。
她们不会拥有其他的可能性。
茫然与浑浊的残影掠过筱雨的眼瞳，她安静得可怕地望住女人，心如死灰般。
无声无息之中，有什么一直支撑着筱雨的支柱在不断崩塌。
她孤注一掷的勇气，全都在这一刻，沉入了深渊里。
委屈的眼泪积满筱雨的眼眶，扰乱她的视线。女孩的眸子变得更加深红起来，让人看得尤为心疼。
她该明白的，她也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
可是...她的心还是好痛。好痛。
筱雨主动松开了秋梓新的手，她收起唇角，再抿成一条直线，而那双眼睛的目光，始终还是停滞在秋梓新身上。
“乖，怎么还哭了呢？”秋梓新往前倾身，指尖轻柔地揩走女孩悬挂在眼角的泪滴。
如果筱雨不是因为太难过而分了心神的话，她就一定会察觉到异样。
她会发现，在秋梓新强装自然的皮囊下，藏着她冰凉到仿佛尸骨般的体温，以及干裂的唇瓣为何又再度添染上了鲜红色。
当秋梓新温柔地抚上筱雨的脸颊时，那股从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的心深深地颤抖起来，几近发疯。
她该怎么理解筱雨的‘喜欢’？
她的身体，在女孩真诚的告白下，欣喜到不能自控地发抖。
差一点，她就要相信了。
她很想要把女孩的意思曲解成爱人之间的喜欢，可她不能。
她从来别无选择。
病房里冰寒刺骨的窒息感漫了上来。
女人冰冷的指腹抚摸着筱雨发热的脸，秋梓新皱起眉心，爱惜地用柔声哄她，“你别哭......”
筱雨迅速握上秋梓新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像捉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她在用哀求的语气问女人：
“那你快疼疼我，好不好？秋梓新......”
女孩的这一声叫唤，彻底让秋梓新怔住神。
她究竟该用什么身份来疼爱她？
未等到秋梓新回答，女孩已经半踉跄地爬上床，扑入秋梓新的怀里，她顾忌着秋梓新受伤的手，不敢扑得太大力，可额头还是小小的撞到了秋梓新的肩膀，吓得又往后缩了一下。
这份轻疼惊回了秋梓新的意识，她揽过筱雨的腰身，往回带了一点，像是无言中允许了女孩的举动。
筱雨先是微懵，而后跟着秋梓新的力度趴下，她的双手勾着秋梓新的脖子，用着身体轻微的重量将女人压了下去。
床位高度被调得适宜，秋梓新背躺靠在枕头上，低下头去望，女孩的小脸就埋在她的胸脯间。
那是离心脏最靠近的位置。
筱雨在听秋梓新的心跳声，她希望能从中探到秋梓新对自己稍微不一样的反应。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秋梓新低着眸子，长卷发滑落，掩住她的侧脸，阳光从云层间拨开，再次穿透进来，照得秋梓新的睫毛莹亮细长，苍白的脸色被染上了些许生气。
她轻柔地摸着筱雨的黑发，心里万分疼惜。
她很想爱她。
但是她真的......可以吗？
她实在受不了筱雨在她面前哭泣，明明只是希望女孩过得开心，可每次...好像都被她搞砸了。
她只要做好身为一个年上该有的本分就可以了不是吗......
在这个寒冷的病房里，秋梓新的声音显得特别温和，她尝试着劝说，“筱雨...只是回去一阵子而已......”
“我们还是会再见面，不要任性......好吗...”
她的话无意地刺痛了筱雨的心，女孩低着头，声音闷堵，“我没有任性......”
“我只是想留下来照顾你......”
女孩环住她脖子的双手收紧，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了些。
“为什么...当你遇到麻烦了，我就只能离开......”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微，却在秋梓新能听见的范围。
“秋梓新......我想照顾你，如果可以，我还想为你疼......”
筱雨侧过脸，窗外刺眼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从秋梓新的角度望下去，能看见女孩通红的鼻尖，以及低垂的睫羽，而她说的话是那么勾引人心。
“我宁愿车祸的人是......”
筱雨的话还没说完，秋梓新就立即捂住她的嘴，眉心皱着，用严肃的声音指责她，“不许胡说。”
那仅仅是秋梓新下意识的动作，在碰到筱雨的唇瓣后她又立即松开了手，眉眼敛着对女孩的惜爱，“不准这么咒自己......”
“那你答应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可以和妈咪商量，她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筱雨仰起头，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合。
秋梓新望住她的眉眼柔了几分，她温柔地拨开筱雨的发，露出女孩白净的脸庞，筱雨的几行泪痕已经逐渐被风吻干。
女人隐隐泛红的唇噏张，“不可以....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和温阿姨起争执......”
她们靠得很近，视野里除了彼此再无他物，一种不可言说的氛围再次围绕于她们周身，筱雨直坐起身，恍惚间，她的唇就快擦过秋梓新的。
可秋梓新还是往后躲了一下。
筱雨跟着她往前靠去，秀发柔顺地披在她的肩上，有几缕甚至落在了秋梓新的胸前，与女人的卷发互相缠绕着。
她安静地直视秋梓新的眼睛，那种眼神，充满着来自年轻女孩的魅惑，诱引。
女人不明显的喉结极力克制地耸动了一下。
秋梓新闪过眸光，稍微镇定了心神后再次回望过来。
“筱雨......你乖，听我的话好吗...？”
筱雨轻颠眼睫，空气中平静地度过几秒后，她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好......”
“我都听你的......”
—
在秋梓新全身检查后的第三天，她就主动和医生要求出院，主理医生三番检验她的检查报告，确认没有其他大患后，便是批准了她的出院手续。
筱雨已经收拾好回家的行李，田姨在今早也已经抵达，杨女士和梁先生明天便会带着她一起回Q市。
尽管不舍，可秋梓新又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风清月皎，夜色宁静幽美，秋梓新站在阳台，夜晚将她的背影笼罩得格外萧索。
女孩经过她的房间，发现门是敞开着的，便轻步走了进去。“秋姐姐。”
秋梓新听见身后女孩的叫唤，转过身的同时也把面上的情绪整理好，“嗯？筱雨。”
“还不睡吗？”秋梓新和声地问，浅淡笑意挂上她的唇角。
距离吃过晚餐时间已经过去许久，田姨睡在底楼的客房间，早早入了梦里。
万家灯火熄暗，只留下两个各怀心思的女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寝。
筱雨低声说：“睡不着......”
“我也是。”秋梓新淡笑。
女孩穿着浅粉色的睡衣裙，清晰的锁骨隐藏在细肩带之后，她暗自舔舔唇，问秋梓新：
“我可以......过来和你一起睡吗？”
秋梓新背靠着阳台的玻璃栏杆，目光浅短地望住筱雨，她默声思量片刻后，答允了她，“好。”
就像之前家里发生打雷的意外那样，筱雨有短暂的几个夜晚是在秋梓新的房间里渡过。但是那时秋梓新没有和她一起睡，她选择搬到了楼下的客房里。
这一次，秋梓新和她共枕在同一张床上，筱雨担心压到秋梓新的手，便选择睡在靠左的位置。
灯光昏暗，两人平躺着，意识都还十分清醒。
筱雨睡不着，她坐起身，侧过脸窥视秋梓新，闭着眼睛的女人似有所觉，她睁开眼，目光聚焦在女孩身上。
“怎么了吗？”她撑起身，柔软的卷发铺在肩背上。
筱雨摇摇头，浅浅抿着唇角，“没什么......只是想到明天......”
秋梓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脸颊，“别想这么多......”
话是这么说，可她自己其实不也一样，每每想到明天的事，心就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筱雨...你能帮我去抽屉里拿个东西吗...”
“可以。”筱雨答完直接下了床，她走到化妆台前，蹲下身，开始在抽屉里翻找，“你要拿什么？”
“就是助眠的......安眠药。”秋梓新低声说。
见到筱雨动作微顿，秋梓新又再补了句，“偶尔吃一颗，没事的。”
筱雨微蹙眉，还是选择听从秋梓新，继续翻找安眠药的瓶子，她拉开左边每一列的抽屉，发现第三个抽屉被上锁了。
“秋姐姐，第三层被锁了，要不要拿钥匙......”
当筱雨说出这句话时，就见秋梓新的脸忽然匆快地飞过了一抹红晕，她略显慌张道：“不用，不用，你...我应该是放在右边......”
“喔......”筱雨心里觉得奇怪，秋梓新为什么会有这样异样的反应，抽屉里又不是放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筱雨没有再多想其他，她继续往右边的抽屉翻寻，药瓶在第三层抽屉里。
筱雨拿起，而后又再把刚刚关上的第二层抽屉拉开，“这个是......”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旧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