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那边自上次的信送出,已经有三天没动静了,为了防止事出意外江木准备亲自去看看,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段旭拦下。
“又要出去?这回带我一起吧。”
江木上下打量他一眼,拒绝道:“不用,你留在这就好。”
段旭抓抓头发,看着有点烦躁:“这里是青峰,那些人怎么都不会跑这边袭击欧阳瑾,再说了她恢复那么快,实力又高也不需要我保护,我待着这里没什么用啊。”
“不会,你可以等一等消息。”
“嗯?”他一愣,满脸狐疑看着江木,“等什么消息?”
“上次我让苍蓝楼主把一些消息传给了穆威龙,那边说调查有点眉目,算算日子,也许就这几天他会来找你。”
关于调查薛松杰与魔教方面的联系,段旭对这个毫无头绪,一来他与魔教没有正面交涉过,所以从哪里顺藤摸瓜之类的,他是一窍不通,二来也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情报网,光靠自己的话难上加难。
不过穆威龙不应该和他差不多吗?
他和薛松杰接触更少,能调查出来什么东西?
段旭一想,随即感觉不对。
“你把什么消息给他了,他调查的应该不是松杰吧?”
面对他的质疑,江木看了看他,却把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苍蓝前些天的情报里着重介绍过西域蛊虫,它的诞生,只是一次炼毒失败的意外之物,毕竟大多数厉害的蛊虫并不产自于西域。”
“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段旭忽然有点不耐烦打断,“到底想说什么?还是说那个风月楼主找到了什么?”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从未对江木这种语气说话,话出口,段旭也觉得自己情绪不对,但莫名的他很怕江木接下来的话,那种怕又烦躁的感觉实在令人头疼。
“苍蓝找到当初那个炼毒的人了,”江木依旧是那种平平淡淡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段旭心中一紧,“那种蛊的炼制方法在十年前就被魔教的妖医夺走,听说后来加以改进,但那人讲无论怎么改进蛊就是蛊,炼制与制服的方法都大差不差。”
段旭看着他:“子母蛊?”
“差不多,”江木点下头,“这种虫子难以驯服,极阴,与男子的身体不相容,也不能寄存在年老或已经人事的女人身上,它需要一个年轻、扛得住阴气、精神力强的处子。”
不知道是怕他听不明白,还是想让他更明白些,江木继续说:“精神力强代表操控能力强,具体可以表现在很多方面,例如幻术、阵法、制药、炼器……”
段旭听到这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就和当初一样,对方又开始那种周密的怀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身边一个个人,告诉他识人不清。
他有点好笑,又有点愤怒,甚至还有几分果然如此的念头。
“你不如直说是怀疑嫣儿。”
“这话没错,她很合适。”江木并不反驳。
段旭突然笑了出来,和以往都不一样,他这次带着莫名怨气冷冷说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究竟是来帮我的,还是要亲手毁掉我的过去?调查我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妄图把真相血淋淋的撕在我面前,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你怀疑着一切,又操控着一切,我真不知你是好心,还是冷血,像你这种人永远都体会不到感情。”
一番话下来可谓是毫不客气,连空气都有几分肃杀的感觉,但江木听了没有什么反应,眼眸里无悲无喜,连丝动容都没有。
他淡淡看了一眼,然后错过段旭仍直直往外走去,消失在视线中,庭院里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段旭伸手抚着心口,里面咚咚咚像打鼓一样,很疼,也很懊悔。
对于江木,他一无所知,有时候看着那张脸,明明很年轻,但就好像是静止的一样。
段旭有时候会想,也许江木不是人,他就像红山书院那些离奇的事件,是存在于世界另一面的,所以他才能以那副模样静静看着世间的一切,无悲无喜。
*
“难得你主动来找我,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白色长发的青年懒洋洋靠着椅背,歪头一手托腮,目光望着桌前正看册子的人,眼眸里尽是温情,可惜这抹温情达不到对面眼里。
“我来催工的,”江木一目十行看着一边说,“你这边的进程太慢了,这种效率干情报组织不如关门的好。”
那清清冷冷的语调,颇有种一本正经的劝告。
苍蓝深深叹口气,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你也考虑一下我的不容易啊,整理肃清这堆烂摊子已经消耗不少时间和人力了,一口气都没喘,我还要忙里忙外跑你的事。”
不过这种抱怨注定不会被理会,江木将翻完的册子放下:“不够,这点东西还不能定他的罪。”
“那就没办法了,表面上的只能找到这么多,风月楼是收集了江湖很多情报没错,但我们又不是神仙。”苍蓝摇摇头无奈道,“除非去找魔教的那几个大人物,他们之间如果有交集,肯定会留有薛松杰的一些把柄。”
这种方法说了跟没说一样,虽然江湖中论武功最高的是欧阳应龙,但那些邪魔外道也不是好惹的,不然为什么千百年来还是正邪势不两立,没谁打赢谁,也没谁征服谁。
而且魔教那边地理位置很特殊,若想去老巢,最外面的毒林沼气都够令人头疼的了。
谁曾想江木听后忽然茅塞顿开,很赞赏地看他一眼:“未尝不可。”
“你不是想直接攻进魔教吧?”苍蓝震惊道,不过随即一想又立刻兴奋起来,“收复失地,消灭魔教,统一武林,你干脆做武林盟主算了。”
“你想多了,”江木摇摇头,“如果我那样做,就破坏了此地的平衡,一家独大不是好事,过度的权力有时会蒙蔽人的眼睛,况且魔教之中不一定全是恶人,正道之间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这话说得很奇怪,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苍蓝没在意,为他鼓掌:“有意思,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往日里提起魔教,他们都是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你和别人果然不一样。”
面对对方的赞许,江木缓缓起身,他们身处的是一个楼阁,此时从窗户进来的微风正好轻轻吹动他的头发,看着甚是飘逸。
“不如,随我去打个劫?”
这话轻柔得可以称得上温柔。
苍蓝笑了笑:“好啊。”
*
在江木离开的第二天,穆威龙果然找来,对方还是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过因为赶路颠簸,眉宇间透露着疲惫,段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江木走后他其实反省过,而且穆威龙同样是喜欢小师妹,他也没有像自己那般失态,以至于连别人怀疑一下都受不了。
两人没在欧阳府见面,穆威龙通过一种只有他们师兄弟知道的法子,把他叫了出来。
“你的肥鸟,自己收好!”
段旭刚站好,对面就冲他扔过来一只不明肉球,那力道堪比凶器,堪堪接过才发现是自己以前在门派里养的鸽子,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不过肥了两个度,像个雪球一样
这…还飞得起来吗?
“你,那边调查的怎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段旭只能干巴巴问道。
穆威龙斜视他一眼:“你真是够蠢的,光天化日都能被人害,说出去都嫌丢人。”
虽然话语间仍是嫌弃,但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江木他让你查的……小师妹她……”
“失踪了。”
段旭愣了愣,穆威龙神情也不太好看:“你那个朋友让风月楼送的消息,我和师父一起收到的。师父的脾气你也知道,眼里向来容不下沙子,所以当即便找师妹对质。门派里没找到什么证据,但一番询问下来师妹确实有隐瞒不清的地方,那天闹得很不愉快,师父很生气便把她关了起来,谁知道第二天人就失踪了。”
“没有找到吗?”段旭急忙问。
穆威龙摇摇头:“没有。”
两人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准确说谁也不想开这个口,这个质疑刘嫣可能是操控蛊虫的口。
过了会段旭问:“师父那边怎么打算?”
“继续找证据,他让我通知你,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可把身份暴露出去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师父刘世平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从小到大对他要求甚严,但该有的疼爱也不少,那次出事的时候对方曾想保住他,只是在众多声讨中终究是螳臂挡车,他也不想连累师门才一路挣扎着逃跑。
穆威龙看了看他愁眉苦目的模样,忍不住蹙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丢人!既是被冤枉的就赶紧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连打回去的勇气都没有吗?不过也是,你眼光一向很差,识人不清,还连累小师妹。”
他提到刘嫣的时候,段旭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穆威龙讥笑:“我告诉你,就算师妹真的与此事有关,那也是被薛松杰蛊惑的,而且罪魁祸首就是你,如果不是你错把小人当朋友,怎么会让师妹暗许芳心,走到这种地步。”
“我……”
“你什么你,还有脸叫屈吗?有时间还是好好想想薛松杰那个缩头乌龟藏在哪里,哼。”
他交代完,人纵身一跳就消失在茫茫山林间,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徒留段旭一脸失魂落魄。
他曾经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不可控的因素把真相拉往另一个深渊,这些真的是他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