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南说完话?人就晕了过去,皮肤开始龟裂、流血,灵魂隐隐有破体而?出的迹象。
他做的任务有规则限制,为了防止阴差渎职,在恶灵没有押回地府之前,两者处于绑定状态。
犯人魂飞魄散,他也会跟着遭到巨大反噬。
空间规则开?始运作,再这样下去边南迟早会被世界弹出去,不清醒的状态下卷进时空逆流,搞不好他会死在里面。
江木立即进行补救措施,他翻手掌心冒出一团绿火,把火朝边南额间覆去,待火进入身体后,他又化气为刀刃将手掌划开?,将自己的血和肉喂食给对方。
此番动作做得很快,成效也是立竿见影。
边南率先眉头蹙起,睁开?眼后意识已经恢复正常。
“呸,你给我喂的什?么?”他吐了两口,但什?么都没吐出来,紧接着他感觉身上瞬间疼痛难忍,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在身体中蔓延。
边南是什么人?
一个跳有腐蚀作用的冥河水都面不改色的家伙。
此时竟也痛得忍不住身子发颤,额间青筋暴起,大滴大滴汗珠落下。
江木缓缓道:“忍一忍吧,总好过被卷进时空逆流遭受灵魂分割的痛楚。”
边南没说话?,他现在身上龟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如此作用下他当然晓得自己刚刚吃的是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嘴硬:“你的血肉还有这功效,堪比唐僧肉啊,不过比冥河水的后劲大太多了,想来没几个人能承受,你是真的有毒。”
江木淡淡看他一眼:“只是暂时的作用,你的身体裂开?了,我只能给你修补修补,或者?你干脆放弃这单任务回去吧。”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不战而?败这种事怎么可能回去呢?
再说被人从中截胡,边南也是第一次遇见,不管怎么说是他大意了,也亏得这次有江木在,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忽略刚才江木说的话?,道:“这次是我欠了你人情,以后我会还的。”
边南向来狂妄的很,几乎没有让他低头的时候,更别提他说欠别人人情,但江木丝毫不觉得这是一项殊荣,他下意识离对方远了远了,蹙眉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话?语里怎么品都是带着一股子嫌弃,甚至有点后悔救对方的意思。
其实要追溯起来,在上一次江木也帮了他一个救命之恩,结果?转眼就被流放到轮回命盘里?做现在的任务。
别人报恩是报恩,边南报恩是报复。
坑人从来不带商量。
江木的这番举动,让边南有些好笑:“怎么了?你也不必避我于洪水猛兽吧?我有这么恐怖?”
对于他的话?,江木十分认真道:“那些东西在你面前排不上号。”
边南的笑容一僵:……
江木无视他的表情,问:“你之前说还有人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人?地府里?除了我们没人来轮回命盘。”
“不是地府的,是时空管理局。”
“奥,是他们。”
江木瞬间明了,看了看痛得龇牙咧嘴还在装镇定的边南,他问:“地府那边想怎么处理?”
边南微微皱眉,这血肉的力量正在修复他的身体,可也痛到他连喘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听到对方的问话,他缓了会才说:“老规矩。”
时空管理局和地府是两个机构。
早些年还有满天神佛的时候,天下不是这个样子。
后来随着主世界崩溃,大战一轮又一轮,分裂、分裂再分裂,于是开始出现各种位面,那时候什?么都是一片混乱,直到冥主携带着轮回命盘出现,成立了新地府,才让所有一切都回归正轨。
而?时空管理局是地府成立很久后,一个脱离了轮回命运的男人建立的,莫约是想分一杯羹。
对于这种事冥主自然不同意,只是地府成立后他就成了意识体,永生永世存在地府中无法出去,这就放任了对方的发展。
不过说实话?,那边所收的人,真是不挑门槛。
时空管理局的头目叫陌煜,一个很会耍手段的男人,擅长炼器,他用一种叫“系统”的东西控制着底下的人,听说种类五花八门,最后还批量生产了。
边南对此不了解,只知道在俗世间好像很受众。
而?那边说是时空管理局,做法却经常扰乱时空,尤其是随意散播的系统,简直乱派金手指。
“那个恶灵水芝,虽然恶贯满盈,但到底是隶属于地府,也应由地府惩治,时空管理局的手未免管的太宽了,最主要的是居然敢从我手底下抢人头。”
一段话只有最后一句话是重点,那边管的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甚至打伤或者?杀害阴差也是时有发生,只是不管什么东西,都会欺软怕硬。
时空管理局整体比不上地府实力强盛,一般招惹的也只是底层的那些阴差,敢惹到第三类阴差面前的,这还真是头一次。
边南说得气愤,旁边却没了动静。
他看了看一脸淡定甚至觉得有些无趣的人,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木偏头看着他,好像才知道自己应该有点表示,他说:“嗯,那你去找那个人吧。”
“……”边南无语。
见他不动,江木还很有礼貌地问了句:“不走吗?”
边南忍不住数落:“现在不是简单的任务问题,是属于两个阵营的事,你不跟过去看看?”
“但我的任务目标又没有被杀,”江木指了指已经放在床上的裴珂,顺道扭头对他打包票,“只要陌煜没现身,一般的打架你输不了,再说他那边有冥主常年使绊子,这种小世界也降临不了,所以,你放心去吧。”
“我……”边南一时语塞,仔细想想好像说的也没什么差错,但那股子云淡风轻的悠闲劲,怎么看都让人看不顺眼。
他还在想着说辞,打算拉对方跟他一起去。
打人这种事他当然喜欢自己上,只是这身体太破烂了,又有时空一道道的限制,现在还不知道那边具体的情况,边南莽归莽,又不傻,吃亏这种事白痴才会自己上。
就在这时,那个小少年再一次醒了。
“唔,我这是在哪儿?”他揉着脑袋慢悠悠坐起。
边南看着他突然坏心思起来,幽幽说:“你在地狱。”
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只是那语气太阴森,他的脸色又足够苍白。
裴珂:???
抬头看了看边南,他认识这个人,因为那次对方下葬装订的时候他看见了,明明白白是个死人。
裴珂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呜,我怎么就死了呢?我难道是冻死的吗?我可不能死啊,我还不能死……”
是啊,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看到对方这张脸还有什?么怀疑的,死亡的人都能说话?,可不就是死了?
他哭的不能自拔,一抽一抽险些再昏过去。
江木这时忽然以一种近乎飘渺的语气,问:“你哭的这般伤心,是有什?么遗愿未了吗?”
那话语真的是太飘渺了,宛如天外之音,就好像来自上天的问候,让人忍不住虔诚回答。
裴珂果然禁不住刺激,哭着说:“呜呜呜,我还没有复国,还没为父皇母后报仇,呜呜呜……”
得到了答案,江木歪头对边南轻笑了下,表情在诉说着:看,果?然是这样。
那头边南冲他表示鄙夷的嫌弃:套小孩的话?,你下作!
裴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哭得肝肠寸断,懊悔不已,然后头顶冷不丁被人摸了下。
嗯?有触感!
他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江木,后者对他温柔道:“欢迎回到人间。”
裴珂:???
*
我,一个亡国的连随从都没有一个的卑微太子。
因为洁癖不想睡在地上,所以偷了把锄头,挖了才死去不久的一个坟头,打算借别人的棺材板睡一觉,谁曾想,醒来发现,棺主人——他居然活了?!
哦,不,他没活。
他变成傀儡僵尸了。
以上这些是一个叫江木的大夫告诉裴珂的。
对方不止跟他解释,还掏出了一把刀,朝着那棺主人连捅好几下,并以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跟他说。
“你看,他没事。”
目睹一切的裴珂:……
被刀连捅的边南:……
前者?震惊不已,后者也震惊不已。
之前喂的血肉还在他的身体里?发挥着作用,所以被捅的那几刀也跟着被修复了。
哇哦,简直好神奇啊!!!
裴珂表示: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边南破口想骂:你大爷的江木。
可话都被江木轻飘飘一句“不是想合作吗?”给强行咽了下去。
“所以……现在是……”了解了一切的裴珂怯懦地发问。
江木缓缓转头看向边南,那副气质说不出的得道高人作派:“我在药铺,观黑山有亡灵执念未散,方才施手相助,眼下边公子觉得呢?”
我觉得你大爷的,边南心中咬牙,原本就破烂的身体,现在变得更破烂了。
这人以前也不是这样,以前木讷又无趣,怎么往俗世待久了就变得这般讨厌,伶牙俐齿还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居然给他演上戏来了。
“太子殿下,”心里?想归想,骂归骂,但边南其实也是个演技派,当即转换姿态说道,“草民乃星之国的子民,星之国虽已破败,但只要殿下还在就不算亡国,殿下应当以国之未来为己任,草民身已死,可意念犹在,定会辅佐殿下登庸纳揆之时。”
他说的正气凌人,非常有一副忠君爱国的作派。
裴珂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本宫知道了。”
复国之路,谈何?容易。
仅是半年时间,天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裴珂至今都记得灭国时的满天火焰,那种绝望到无力的感觉。
他缓缓吐口气,仰头对着边南说:“本宫,必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按理说戏做到这份上就行了,但边南深深地看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伪装的一切。
“并非是草民的希望,殿下不想星之国复国吗?”
“我……”我自然是想啊,裴珂敛眸。
“殿下的伤痛,也是星之国的伤痛,还请殿下认清自己的本心,殿下究竟对复国一事有何?看法?”
这就是边南,一个做任务极其认真的人,不过这个认真是对自己,他可以为了达到结果?强迫别人做事,就比如现在,虽然任务是江木的,但既然合作了,他不介意帮对方一把。
执念什?么的,不遵从本心怎么执行?
等到最后弄错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江木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他接道:“此事倒不急于一时,天下大乱亦是人才辈出的机会,何?况复国也非一人之力可以达成,不若去外面看看,先招揽些能人将才,也好再商议。”
边南略带不满地看看他,也没再说什么。
裴珂回到屋里?慢慢消化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复国在他心中是一个信念,可见的越多心里?的动摇也就越大,仅凭他一个人真的有复国的希望吗?
江木带着边南出去,准备换个地点通过时空裂缝去一趟金之国,查看下月琉璃的情况,边南跟在身边轻声道:“你方才拦着我干什么?”
“点到为止。”
“优柔寡断。”
“……这种事不着急。”
“有什?么不着急的,逼他表个态,打一个江山嘛,很容易的。”
边南说得理直气壮,确实,以他的武力值或者?说谋略确实打江山不难,但是……
江木解释:“江山易打不易守,我不想给他一个纸做的国家,如同一盘散沙,遇水就塌陷了,再说,你做任务都不考虑善后吗?”
“为什么要考虑?”边南回答地更理直气壮。
是呀,为什么要考虑?!
江木忍不住蹙眉:“算了,我知道你的德行了。”
边南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做任务讲究要快,你慢吞吞得做到什么时候?像这些人,什?么执念未了被困在轮回命盘无法转生,都是自找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们早就是要被淘汰的人选,你怜惜他们还不如怜惜怜惜你自己吧。”
他说话不留情面,又一针见血。
江木反驳:“你自然是比他们都坚强,不过也要谅解人有软弱的一面,软弱不该是被抛弃的理由。”
“那你有软弱过吗?”边南忽然凑近直视着他。
江木愣了愣,对方又说:“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实力是一般,但也没有软弱过,所以你现在只是多余的怜悯心在作祟。”
江木微微抿了下唇,道:“你摒弃的这些,你同样也有,否则之前就不会与冥主对着干了,归根结底你我现在任务不同,倘若哪天你也遇到这样的情形,未必会狠心旁观。”
边南看了看他,也不接这话?,将话?题重新转到裴珂身上。
“这种年纪的小孩,最容易退缩,你不逼他一把,他就会想躲在你的身后藏着,让你遮风又挡雨,但谁能照顾得了谁一辈子呢?我们迟早是要走的。”
他说的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江木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顺着他的话?问:“你遇到想退缩的人,是怎么做?”
“当然是让他直面,”边南想了想从记忆中给他找出来一个例子,“对了,当初有个小子,看着挺老实的,但最会偷闲。让他飞升,不飞;让他当气运之子,不当;让他去争强,不争;就连让他去练剑,他都不动。”
“这般不上进?”
“可不是,那还是一个修仙的世界,他胆子也是真的大,以为这样就能够安稳度日,还跟我说什么恐高。”
“你怎么做?”
“他既然说恐高,无法克服,那我就把他绑到灵剑上,一天飞六个时辰,看他还晕不晕,恐不恐。”
“那他克服了吗?”
“当然。”
江木想了想那个画面,确实是对方能做得出来出来的事,而?后又想了想屋里?的裴珂。
或许……强逼一把也不是什么问题?
裴珂本来脑子还有点昏沉,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仿佛被什么恶鬼盯上了一样。
而?外面的两人已经走到偏僻的地区,江木凝神探查着,终于找到一处薄弱缺口。
“我去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