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木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甚是安静,玄映坐在书桌前?不紧不慢磨墨,说不上来是不耐烦还是喜欢,旁边的神鹰如同木雕一动不动。
一人一鸟,和谐中透露着不和谐。
江木挎着小药箱走进来,他?又没有隐藏气息,玄映自然察觉得到,待看到人进来后,开?口就不轻不重说:“江施主既然回来了,那贫僧能否去歇息下?”
他?放下那墨抬头提出要求,语气平淡,不过无端端有股子埋怨指责的意味,仿佛江木是个不通情达理的黄世仁。
江木装作没听见,瞥了眼桌上的信问:“信件可有看?”
玄映见他?不理,身子很是散漫地靠着椅背,轻轻扫视了眼那些信件,回道:“看了。”
江木将身上的小药箱放到一旁,慢步走到他跟前?,他?个子其实不如玄映高?,但现在一坐一站,就显得江木有些居高?临下。
“有什么想法?”
玄映仰着头望着他?,气势也矮了一截但开?口依旧带着那么点阴阳怪气:“贫僧倒没什么想法,就是不知道江施主有何想法,又想让贫僧想什么。”
先前?的笼中鸟比喻并不是自嘲,自打摊牌后,他?那好和尚人设不在,待遇立马也跟着变。
江木虽然嘴上叫着他?大师,但要说尊重那是半分没有,每天把人拴在身边当个宠物不说,哪怕他?去外面随意转转也备受监视。
玄映知道江木实力莫测,可有时也不免怀疑这人阴魂不散,不管他在哪在做什么,对方总是随时随地想出现就出现,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他?好似能看透灵魂,那种感觉简直比受刑还让人难受。
江木没在意他的话,把那些散落的信纸收起来,一边说:“这几起连环杀人案,死者有富商,也有官员,不是家财万贯就是权力滔天,朝廷很重视,燕大人说有些已经开?始人人自危了。”
玄映不在乎道:“民间有句俗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燕杰书不是也发现了共同点吗?从源头下手?不就行了。”
本来这种机密之事燕杰书不该给外人透露,但冥冥之中对方觉得告诉江木有可能会更快破解案情,而?江木也确实给了他?一些方向。
“这话倒不错,”江木点下头对着那些信件道,“经过六扇门的调查,死者们和一桩陈年旧案‘秦忠贪污案’有牵连。秦忠原虞州城知府,十七年前虞州受灾,城内外民不聊生。朝廷拨款赈灾,但秦知府私吞银两、消极抗灾,致使难民死伤数万,为朝廷震惊。当年多人联合参奏,皇帝下旨抄了秦府,家财充公,秦忠处死,男丁贬为贱籍,女眷沦为军妓,此案算是尘埃落定。”
江木把话挑明了说,玄映也不能不回。
“那些死了的人都是当年参与奏折上书的,燕杰书不是怀疑可能是秦家后人所为。”他?按着江木的话往下说,但江木却走到他身旁轻靠着桌子,双手?抱于胸前,双目和善地看着他?。
两人距离如此近,一站一坐,压迫感极强。
玄映仰着头微微有点不适,他?还没问话,对方居然屈手?轻轻在他光溜溜的脑壳上敲了敲,动作轻柔但意味深长。
“和你有关吗?”江木淡淡问道。
这话语轻柔得莫名中好像在问家里调皮捣蛋的猫咪,类似于这是你做的吗?
还真把他?当成个宠物了?
玄映抿嘴似乎有点气笑不得:“江施主莫不是觉得这世界上的案子都和贫僧有关?天下那么大,总不能所有的罪名都要推到贫僧这里。”
“不是你就好,”江木不在意他的不满,转身走到旁边,“离采药的时间很近,毕竟是给恩师治病,做人还是需要虔诚些,至少这段时间,你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方才那手指冰凉,触碰在头皮上,凉意甚至能深入脑海里。
玄映说不上来江木是在和他?商量,还是在警告,但总觉得那白皙修长的手?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扭断他的脖子,大概……还是警告多一些。
他?忽然嗤笑道:“有那个必要吗?袖手?旁观之时贫僧已是罪人,何须再装什么佛宗弟子,为恩师尽力?呵,你自己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一个魔头之子还有什么好伪装的,教我如此假惺惺,未免可笑了些。”
“现在是现在,日后是日后,你是何人并不影响这份心意。”
“有什么区别?”
“那你是恨德宁大师做的选择了?”
玄映顿时沉默,江木有时候就是东扯西扯间突然狠狠插一刀,哪怕玄映已经做好准备,但此时也是语塞。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因为这个恨过他?,唉,罢了,贫僧听江施主一句劝,‘语落’开?花之前?,安分守己。”
他?退一步,江木也没再说什么,玄映起身让位,江木便坐下用他磨得墨给燕杰书写了回信,他?这次在信中多添了一份东西,那是一套功法,对于抵御“幻术”有奇效,算是为对付“虚”组织做些铺垫。
*
等?“语落”的期间,玄映还是经常去那山上转转,他?在府中除了受江木监视外,没什么别的用,不如出去散散心,虽然在外面也是被监视,不过最起码能开阔一点。
而?那毒花在西域虽少,但没人像江木一样会用,对于剧毒之物,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偷盗。
江木还是一如既往给武世军的小女儿看病,经过一段日子的驱毒,她的身体要比之前?气色好上不少。
日子这么不紧不慢过着。
直到某天突发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