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最后还是去了幼儿园,因为谢凛跟他说,上幼儿园并不是指望他学多少知识,而是希望他能学会如何与同龄人相处。
谢朗应该有自己的朋友,有属于自己的交际圈子。
谢凛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正确的,但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小谢朗身体装着的是大谢朗。
不过他跟谢朗有商有量的态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打动了谢朗,谢朗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谢朗在幼儿园开学第一天的壮举,他后来上学时,园里的小朋友们都不敢靠近他。
除了王铎和一个瘦瘦的小萝卜头。
王铎跟谢朗是邻居,本来就玩得好,入了幼儿园也自然亲近。
而那个瘦瘦的小萝卜头,则是因为对方讥讽了谢朗。
其实严格说来,也没有“讥讽”那么严重。
谢朗不想跟其他孩子一起玩,故意装高冷,他一个人玩的时候,那个瘦瘦的小萝卜头跑到他跟前,伸出一根食指在脸上滑了几下。
那是一个有些挑衅的动作,做完之后就跑了。但谢朗自此记住了对方。
不过他还没小心眼到因为这个跟人计较,事情的转机是因为王铎跟园里其他孩子起了争执,谢朗自然要帮他的好兄弟,对方一看谢朗来了,好嘛,一起揍。顺带还言语攻击。
谢朗是个大人芯子,但身体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子,又被谢凛养得细皮嫩肉,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快败下阵来。关键时刻,一个小身影从天而降,那小胳膊抡的,愣是把不利于他们的局势扭转过来,最后也惊动了老师。
凡是参与打架的孩子都被请了家长,谢朗也知道了那个瘦瘦的小萝卜头的家庭情况。
他们两人还挺像。谢朗只有爸爸,对方只有妈妈,在镇上开了一家米粉店维持生计。
这个时候孩子都养得糙,大家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各大五十大板,这茬就揭过去了。
星期天早上,谢朗睡到自然醒,慢悠悠爬起来,洗漱之后朝谢凛要了五块钱,踩着小凉鞋朝外面走去。
“成阿姨,二两牛肉米粉,要红汤的,多加酸菜,香菜,一点点小葱。”
小店过了饭点儿,这会儿没多少人,除了在灶台烫米粉的妇人,就只有一个大男人,谢朗和在扫地的小萝卜头。
那就是谢朗共患难的兄弟——成玉。
成玉和他妈都是干活麻利的人,当成梦把烫好的米粉端过来,成玉也洗了手坐在谢朗对面。
二两米粉的分量很足,满满一大碗,清亮澄红的汤汁让人食欲大开。
除了谢朗要的配料,成梦还给他舀了几大块牛肉臊子。
谢朗喜形于色,仰着小脸甜甜道:“谢谢成阿姨。”
成梦眉眼弯弯,转身又给他舀了两块臊子。
成玉:………
“妈,你去歇着吧。谢朗这儿有我呢。”
等成梦走开,成玉凑近谢朗低声问:“这么大一碗,你吃得完吗?”
谢朗低头看着比他脸还大的碗,有点迟疑。
他来的路上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想着要吃一大碗,米粉真端上来了,他也不敢肯定。
谢朗瞅了一眼成玉,忽然道:“你饿不饿?”
成玉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去拿了小碗和筷子,从谢朗碗里夹了一些米粉出来,谢朗还给她夹了两块臊子,一脸笑嘻嘻。
两个小孩凑在一起吃东西,谢朗吃得酣畅淋漓,小脸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付钱的时候,成玉在旁边道:“妈,我在朗朗碗里夹了一部分,你收他一两的钱吧。”
成梦嗔了她一眼,“当你妈瞎啊。”
谢朗在旁边吹捧,“成阿姨家的米粉最好吃了,我明天还来。”
成梦把零钱找他,实在没忍住摸摸他的小脸:“朗朗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
成玉面无表情:“妈,我还在这儿呢。”
成梦自然地侧身,也摸了一把他的脸:“妈当然也喜欢你了。”
她给了成玉一块钱,朝他们俩挥手:“好了好了,店里没什么活了,快去玩吧。”
“喔。”
成玉跟谢朗并排着跑远了。
“朗朗,我们先去找王铎吧。”成玉提议。
谢朗纠正他:“你要叫我谢朗。”
连名带姓的喊,会显得他比较成熟。
“可是大家都叫你朗朗啊,连王铎也是这么叫的。”不等谢朗反驳,成玉又道:“朗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当然不是了。”谢朗抓了抓头发,“你不觉得同龄人喊叠词很腻歪吗。比如我叫你玉玉,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
“不会啊,挺好听的,你以后叫我玉玉吧。”
谢朗一噎,“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是不会叫的。”
“喔。”成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们去找了王铎,还带上了哮天。谢朗顺便把他的玩具带了出来。
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镇上的蚕茧站,那个茧站占地面积很大,每年到了收茧的时候都有人背着大框大框的蚕茧来这里卖,所以有很大一片空地,上面简单盖了砖瓦,可以遮阳避雨,供来卖茧的人歇息。
蚕茧站的站长人很好,平时不会锁着大门,镇上的小孩子们可以到这里玩耍。
但是再往里走,茧站内部地区就是紧锁着房门。孩子们也知趣,不会往里跑。
谢朗他们到茧站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几个孩子,还有乒兵球的声音。
他探着小身子望了望,是他不认识的少年少女。
靠近茧站内部的地方有个乒乓球台,那是站长原本修来自家人玩,只是站长一家除了收茧,一般时候不在这里,才便宜了其他人。
谢朗看了两眼就没兴趣了,他太小了,整个人还没站台高。
他挥舞着手里的玩具,他的变形金刚,大汽车和水枪在孩子堆里很受欢迎。
玩着玩着,有人提议去小卖部买摔炮。
谢朗有点心动,但是想到谢凛又不敢。谢凛曾经明确告诉他,没有谢凛的允许,不准私下买那些危险物品。
王铎跟谢朗的情况差不多,老太太对那些危险的玩具很是厌恶。
其他孩子还在那里怂恿,成玉直接拒绝了:“这么热的天,谁要玩摔炮,买雪糕吃不行吗。”
众人抬头看了看天,他们在外面玩了一会儿,是有些渴了。
想到雪糕的滋味儿,一群孩子咽了咽口水。
“买什么雪糕吃啊?”
他们一共有七个人,每个人的家境不一样,手里的零花钱自然有多有少。
王铎提议吃奶砖,被人否定了。奶砖五毛钱一个,不是每个孩子都吃得起。
谢朗想了想,“咱们每人出2毛,凑一起买东西吃。”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七个孩子,每人2毛,一共一块4毛钱,谢朗买了三袋七个小矮人,不够的那一毛他补上了。
七个小矮人是类似果冻大小的冰块,染着各种颜色,一种颜色代表一种口味儿,冰块上插着塑料小棒,方便人拿着吃。每一袋里有七个,不多不少。
每个孩子分到了三个,围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儿。
冰块吃下肚,谢朗感觉舌尖都是冰冰的。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摸着他的胳膊,把他冰了个激灵,他回头,就看到成玉在那儿哈哈笑。
他左右望望,看到不远处有个水龙头,那是特意给歇在这里的卖茧人解渴的,谢朗跑过去接了一捧水,急匆匆朝成玉泼去。
其他孩子在旁边大声起哄。
成玉扯了下衣服,谢朗用手接的那点水漏得差不多了,弄在他身上只有一点,再过会儿就干了。
他望过去,谢朗朝他昂了昂下巴,白皙的小脸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像个美味的红苹果。
“朗朗,我们来玩过家家吧。”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提道。
谢朗撇嘴:“谁玩那么幼稚的游戏。”
小姑娘不理他,努力游说其他人,最后6:1,谢朗完败。
谢朗:………
他们先商量游戏规则,第一个赢的人当爸爸,第二个赢的做妈妈。
先采用出手的正面和反面淘汰出去一些人,最后再采用剪刀石头布决胜负。
谢朗运气好,苟到了最后一轮。但运气又不是太好,最后一轮输了。
成玉当爸爸,他当妈妈。
谢朗脸都青了,“我不要。”
“我是男孩子,谁要当妈妈。”
其他孩子不干了:“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不能不遵守规则。”
“谢朗你要是玩不起,以后我们都不跟你玩了。”
小孩儿也有自己的圈子,更有一套在小圈子里的游戏规则。
谢朗被激得耳根子微红,他不想跟小孩儿玩是一回事,但被小孩儿因为“他玩不起”孤立又是另外一回事,传出去多丢人啊。他哼道:“谁说我玩不起。当妈妈就当妈妈。”
爸爸妈妈有了,“孩子”都是现成的。
爸爸要出门工作,妈妈要在家里做饭,“孩子们”给妈妈帮忙。
成玉拉过谢朗,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脑门儿上,可响亮的一声,“孩子他妈,我走了啊。”
谢朗:我忍。
爸爸“出门”了,妈妈带“孩子”做饭,他们挖了一大块泥巴,淋上水,再揉几下。泥巴成了跟面团差不多的东西,搓成各种食物的样子,再扯点野草,做成素菜,美其名曰营养均衡。
谢朗不得不佩服他们想得真周到。
幸好大部分孩子都是男孩儿,对过家家这个游戏的兴趣并不浓厚,很快他们又玩起了水枪和大汽车。
然而这个小游戏依然给谢朗留下了阴影,以后谁再要他玩过家家,他跟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