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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诽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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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二哥为何瞧着气勃勃的?”阿显跟着令约,走到屋前踏跺底下时才出声问她。

先前几回见付云扬,他皆是温润和煦示人,今日百般肃然,准是在气甚么。

令约想着,蹙鼻晃了晃头。

姐弟二人进门时郁菀还捏着黄历发怔,听人回来才默默放下,问道:“怎送纸也送了这许久?他们几时走?”

“同云飞顽了会子,”阿显答她,“明儿一早启程。”

郁菀点点头,偏头扫向令约,只见她坐去火炉旁低头晃起脚尖来。

郁菀:“……”罢,该是她想得多了,定不是开窍的模样。

她想着笑了笑,将黄历塞到绣篮底下继续绣花样,唯独阿显静不下来,趁闲寻了个九连环捣鼓,不时碰出清脆音。

巳时过半时,贺无量也从纸坊回来,郁菀见他回得比往常早,正要问他,却见他眉头微微皱着若有心事,不禁疑惑。

“出了什么事?”

问完,阿约阿显也转头看他。

贺无量往堂中坐下,左看看郁菀,右看看两个孩子,夷犹道:“适才路过屋后,听到院里付小友在训见渊。”

“……”郁菀失笑,“旁人挨训你皱什么眉?”

“也非这个,是我早间还听鲁大哥他们说起一事,听来和付小友所训是同一回事。”

“何事?”

“昨儿夜里霍远在忘尘阁外的长巷里教人打了,鲍管事抬他回府后连夜请了好几位大夫。”

三人愣住,阿显率先清明过来,忙问:“谁人做的?”

贺无量又皱了下眉:“听打梆子的说,昨儿快二更时亲眼瞧见霍三公子蒙着霍远头打人。”

“哼,我就说他们霍家没个好的,如今儿子打老子的事也——”阿显愤愤的嘲讽话说至半道忽哑了声,顿了顿,懵神问道,“爹说谁?”

贺无量扯了扯嘴角:“霍三公子。”

“胡说!”阿显更为忿忿,“霍大哥定不屑动手打他,一准是谣传!”

“嗯!”令约突然出声附和。

语气比平日说话重得多,引得三人齐齐转头看她,但见她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贺无量有些无助地摸了摸耳后:“咳,我也是听人说说罢了。”

郁菀则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又想:这样替那霍见渊抱不平,好像又有点意思?

***

缘着阿显和令约的确信,也因近来所见霍沉为人,郁菀与贺无量跟着他们怀疑起那传言的真假来。

相比之下,坊间的百姓却是深信不疑,大都是想,霍沉因父亲的种种卑劣行径心怀怨恶,以故动手打了人,如此这般也是入情入理,甚至,他们打心底里觉得霍远被打是件解气的事。

此事过去没两日,便有人瞧见霍府里遣了个小厮去了县衙,而后不久,又见两个衙役往清溪坞那端去,更是坐实了传闻。

不过,衙役自然是扑了个空,那时霍沉早已回了鹿灵。

时近年关,老知县迁官在即,若不是收了些打点才懒得派人去盘问霍沉,如今人去楼空,他正好无需费心,行个过场便再无后话。

令约本以为这事就此了了,可没料到,今日来了城中又亲耳听得些流言……

河坊边的炒栗摊前围着好些人,她捏着耳垂小跑去人群最末端,然后便听前面有人大肆谈论。

“嗤,私以为那位本身就是薄凉之人。”

“此话怎讲?”

“便是那霍远再无耻,父母生恩他也该记得,这天底下打老子的我倒是头回听说。”

“可刘兄,古往今来弑父的天子还不少么?”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可是暗里说我孤陋寡闻?”那人说完恼羞成怒,甩袖离开。

那人疑惑:“刘兄不买了么?那等我买了栗子再来寻你。”

“……”

令约看着那人气急败坏离开,捏着耳朵的手缓慢松开,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出神。

“阿姊!”阿显跑得比风还快,窜来她面前将手里两个油纸包提起来,献宝似的说,“用这个捂着耳朵!”

令约慢朦腾接过,将两团热烘烘的东西凑近耳畔虚捂着,阿显则凑近人群替她买糖栗子去。

她还想着方才那位刘兄的话,短叹声。

若真是生性凉薄,她与他非亲非故的,何苦几次三番递给她养病用的小手炉呢……若说这是小事,带孩子总是大的,当初他也只是个少年,不也将小云飞带来身边教导么?

只可惜,整个宛阳似乎只有她知晓这些,更多的是那等偏听偏信、人云亦云之辈。

也因如此,当霍沉回绝寄卖兄弟的事传出来后,他彻底被传成个心肠冷硬的人。

“是啊,初时只当他跟霍家旁的人不同,如今看来分明是一家德行。”

“可不是,前儿那兄弟俩还来我这儿买了油,一个比一个瘦,教人心疼哟,要不是铁石心肠,谁又狠得下心?”

“……”阿显在店外听了卖油郎媳妇与人闲谈,叹了声。

谁能想到,霍大哥才走半月余宛阳就多出这样多的闲话,也不知他回来时会是什么样。

正想着,脑袋被他阿姊拍了拍:“油糖你买罢,我去巷外买门神等你。”

此行原是购置年货来,姐弟俩与郁菀、贺无量分头行动,往糖、油坊巷一段来,这等闲言沿路零零碎碎听来不少,两人都不甚高兴。

任凭外人怎么说,他们都不觉得霍沉如他们所说是个心肠冷硬的人。

令约抱着这样的心思离开油坊巷,在河畔买了门神、灶王爷,又买了些供蜜便坐去石桥头等阿显。

河水倒映着对岸挂着红灯笼的屋舍,令约面河而坐,托脸望着河底发呆。

自从霍沉离了宛阳,每次她来城中都能听到这些话,若非那两人寄卖时她也在云水斋,听霍沉讲过始末,估计她也听信了。

正因为此,她越发替霍沉不平,每每听见旁人误解他,总觉不快。

那人虽脾气不大好、时而嘴笨说不来好听话,却不妨碍他是个直来直往、作风磊落的人,怎就被人传成这副德行?为商重利本非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只说道他?

“是了是了,还是方公子为人宽厚,不单收了那兄弟二人寄卖的宝贝,还预先支了二十两交给他们赁房请大夫。”

“咱们宛阳的公子哥儿里数他最谦和大度,也不知往后哪家姑娘有那福分嫁给他。”

两个妇人的声音从拱桥上传来,令约收回眼,循声抬头。

“啧,还能有谁,自然是清溪坞那位,方公子为了她也不知吃了多少委屈。”

“贺家丫头不是回了婚事么,他还巴巴儿地往上凑甚么?”

“谁知是真心回的还是欲擒故纵?我还听人说她前些时候跟那位霍三公子走在一处,倒是两头都待她不同呢。”那妇人说着轻蔑撇撇嘴,“我瞧她也不似你们说的那般好看,我家姑娘就比她屁股大。”

另个妇人:“……”

两人说话时已越过河桥,看似是要分道而行,以故在桥头多站了会儿。

“这话却说不过去,论模样,宛阳还真没个比她标志的姑娘,也难怪方公子念念不忘。”

“嘁,我瞧郁老先生家的孙女儿就比她好,人家还是个才女。”

“人家是一家姊妹,自然都好看,你——”说话的妇人顿声,两眼看向桥侧站着的小姑娘,难堪不已。

见被发现,令约也不扭捏,径直走到那两人跟前。

先前说得厉害的妇人这时也臊了脸,低头拨弄篮里装的个响葫芦,不吱声,还是先瞧见她的妇人出声道不是:“咳,贺丫头莫恼,我们这碎嘴子该打该打……”

令约抿抿唇,心底的确为她们的话生着闷气,因而她们再困窘她也没心软,反而是郑重其事地抬高了声:

“不管你们从哪儿听来的胡话,但我同霍公子之间清清白白由不得你们诋毁,回绝方公子亦是真心!再来,比起你们口中的方公子,霍公子要磊落得多!”

一番话掷地有声,四周或有听见动静的莫不睁大眼看去桥头。

正对桥头的花蜜铺子外,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也打量她两眼,随后匆匆忙忙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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