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您的快递。”
白纨素拿捏住了他火烧火燎的时候,门铃响了几次。
这正是送快递的时间。今天是周五,快递来得晚了点。
钟楚寰趁机起了身,落下一句:“去拿快递。”进了盥洗室。
白纨素整整衣服,打开房门,见快递员抱着一大堆盒子站在门口。
“都是我的?”她有些惊讶。
“都是您的,签收一下。”
她先拆开的是最小的盒子,里面装的是她新买的健身衣、护腕和关节固定带。
白纨素露出满意的微笑,明天正好可以去一趟康元俱乐部了。
另外几个快递盒打开之后都是定制尺寸的衣服,入职前的周末钟楚寰带她在商城里买的。之前店员说过要等几天,没想到今天就到了。
顺手打开一个,盒子里装的正是白纨素看中的那套深蓝色搭配五分裤的小西装,她记得自己故意给钟楚寰挑了这套衣服,他还买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穿过。
她本以为他不会再给自己订这套跟他一模一样,好像情侣装的衣服。
刚刚消了火的脸又变得滚烫起来。
以接吻的姿势来看,如果他们目前的关系足够明朗,他会是个好恋人。
只可惜,两人贴得越近,白纨素就越是肯定他们之间有秘密。这双重的秘密使得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并心知肚明。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关系,足够暗昧,足够令人着迷,也略带苦涩。
她并非不想探索他的隐秘,她害怕真相揭开之时,他们无法再像现在这样还有片刻的温存。
白纨素打开楼梯间下面的衣帽储物柜,她记得钟楚寰把没有穿过的新衣服放在下层的双开门柜子里。
那个和她的衣服一模一样的盒子就安安静静放在柜子空荡荡的第一层格子里,她小心翼翼地把盖子打开,意外发现盒子里除了衣服,还躺着一叠用曲别针夹在一起的各种颜色的纸。
她把那叠纸张拿起来仔细数了数,是当天购买的所有衣物的票据和账单,一张也不少。
少女内衣的单据也在里面。
他买这些内衣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我送你。”
他没把这些东西拿给魏璇,全部都是自己付的钱?
怪不得她分明苦心积虑给魏璇留下了那么深的印象,但这些天魏璇都没能想起来她。也许她的一切情况,钟楚寰一句都没有向魏璇汇报过。
她本来还在纳闷。一般男人到了给一个女人慷慨花钱的地步说明已经对她有了兴趣。已经花过钱的女人,魏璇怎么会不记得?原来魏总给她的这钱,一直因为有人从中作梗,一分也没花出去啊。
白纨素盯着那叠纸张,眉间的阴影越来越深。楼上盥洗室的门打开了,钟楚寰换了浴袍走出卧室门:“什么快递?”
她迅速将盒子重新盖好。
“没什么,之前订的衣服到了。”白纨素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衣服收纳盒一件一件放进柜子,快递盒收拾好,堆在了门口。
“什么衣服?”钟楚寰仿佛漫不经心,“你不试试吗?”
“不要。”白纨素竖起了两道眉,“我不要穿给你看。”
她又生什么气了?钟楚寰莫名其妙地走到餐桌边,开始给她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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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刚复健就练得这么狠,当心拉伤。”
郭教练微笑着叉着腰,看着躺在健身器械上正咬牙切齿练得起劲的白纨素。
“我不怕,”白纨素憋着一股气,“我觉得我这几天体力下降了。”
“我倒觉得你气色好了。养伤期间,伙食不错吧?”
郭教练这一句话又让白纨素慌了:“教练,我胖了?!”
想起昨晚盛饭的时候他给她盛得都特别多,白纨素心里就来气。
钟楚寰那个人果然有阴谋。
“小白,”郭教练语重心长,“你太瘦了。你才休息了几天就这么大运动量,吃多少都胖不了啊。女孩子这么瘦可不容易找到男朋友。”
白纨素练完,从运动器械上坐起了身:“教练,今天我约了康哥,他怎么不在店里?我还专门给他带了他喜欢吃的花生米呢。”
大周末的正是热闹的时候,李康元不在俱乐部也不在酒吧,未免有些蹊跷。
“今天咱们俱乐部的大李过生日,康哥组了局,叫上老会员们唱歌吃饭去,所以没在店里。”
“他怎么放我鸽子?再说我也是老会员,出去玩都没叫我啊。”
白纨素一边用毛巾擦着汗珠、喝运动饮料一边失望叹气。
“都是些大老爷们,叫上你一个小姑娘可能不方便吧。”
“看不起人。”白纨素嘟囔着,心里也有些奇怪。她在康元俱乐部这么多年了,很少见到李康元跟人私下喝酒、吃饭。而这里的老会员包括那个大李她都算熟络,放她的鸽子出去吃饭又不叫她,显然只把她当个小丫头片子,根本就没当她是个成年人,也没把她当哥们。
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她是成熟的女人!
“教练,东西我给他留在柜台里了,等他回来,麻烦您和他说一声。”
白纨素跳下健身器,走进淋浴间洗了澡,在女更衣室更换了一身新衣服,正是昨天刚刚收到的那套带五分裤的小西装。
穿这套衣服背上自己那个简洁的黑色书包也不违和。除了胸前一朵百合花的胸针,定制店还送了另外两个:樱桃的和帆船的,白纨素一股脑别在了领子上。
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好像缺点气色,她从包里取出妆品,简单地修饰起了自己的脸。
早上钟楚寰说自己有事要出门一趟,让白纨素自己活动,反正她有这里的备用钥匙随时可以回来,有事可以打他的电话号码。
她有他的电话号码,之前刚刚住进他家的时候他就给她留过了。不过白纨素很好奇,自己的电话他到底存没存在手机里,如果存了,那么备注是什么?
趁他早上在洗澡,白纨素盯着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偷偷打了电话。
屏幕上出现了来电显示,备注名是“素素”。
脑海里突然跳出了钟楚寰叫她“素素”的画面,还是抱着她,在她耳边叫的。
他什么意思,怎么这么肉麻,这么腻?
她掐了电话,脸颊火热。回到房间,把他在自己手机里的备注名从“大款”改为了“流氓”。
看着镜子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脑子里却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和名字。
手机屏幕是空的,一上午都安安静静。白纨素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意义,都说不想穿给他看了,却在等他的消息。
“哟,小白今天约会去啊?”教练和那些油腔滑调的会员的夸奖她可不想听。
“约会,跟谁约会啊?又没人跟我穿情侣装。”
白纨素从前台李康元的糖罐里拿了根棒棒糖叼上,从酒吧后门出来,准备回一趟学校。穿过后街可以抵达学校南门,她还有些私人物品在宿舍里,今天正好来到附近,不妨进去取一趟。
康哥酒吧的后门只有老会员才知道走,连着一条僻静的小巷,两边都是低矮的民居。白纨素推开木质小门,恰好见到李康元的白色商务车停在巷子口,后备箱敞开着,他的摩托也停在一边。
这辆商务SUV和摩托车都是他的宝贝,平时出门换着开。而此刻两辆车都横在寂静无人的小巷路口处,仿佛随时可能有人开走。
刚才郭教练不是说康哥今天有事出门去了吗?他的宝贝车一辆都没动,看来人还没走,竟敢糊弄她耍她。
白纨素站在巷子中间噘着嘴盯着那辆车,嘴里的棒棒糖愤怒地来回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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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事兄弟们去办就行了。今天风险太大,他们已经是个中老手了,第一次交易,必然是虚晃一枪……”
巷子深处的小平房关着门,屋里窗帘紧闭,只点着一盏简陋的小灯。
这房子虽然有些古旧却颇为整洁。木质圆桌上铺着的浅蓝色格子桌布洗得干干净净,旧橱柜门上雕着精致的花纹、嵌着老式花玻璃,橱柜上立着银烛台,一看便知是件古董家具。
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还有些生活品位。
“而且听豺狼说了,有警察。”
“豺狼那小子,”站在桌子另一边的人冷冷一笑,“三不着调的,根本不是我们自己人。他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他的话能信?”
“宁可信其有。”他的话马上遭到了反驳,“你才消停了几年,这点警惕都没了?”
“我这个买主不亲自出现,他们不会信任。你们就在周边候着,一有风吹草动,就按照既定路线分散。”李康元正往手腕上缠绕带着一块精钢防护板的护腕。
“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也都是成家的人了。做事要多为老婆、孩子考虑,不要再冒这种危险。不像哥哥我,女人没了,孩子也没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哥,别这么说。”说话的正是康元俱乐部的老会员大李。“咱们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查清他的身份,给兄弟和咱们报仇雪恨吗?这是大家的事,当然应该大家一起上。”
“没错。”另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咬牙切齿,“报仇,可以徐徐图之。但绝不能畏首畏尾。”
“别鲁莽。”李康元面无表情地缠好护腕、把长卫衣的袖口拉下,“他这个人很狡猾,这次他肯定不会亲自出现。今天虽然极为关键,但旨在引蛇出洞。你们不用担心我,保护好自己。”
一时间小屋子里很是压抑,空气里藏有许多的不可说,凝固而沉重。
“走。”李康元抄起放在桌上的黑色棒球帽扣在头上,“小飞骑摩托在对面那条小街上接应,一公里外的小胡同里没监控。万一有事,我上你的摩托。大李,我的车你来开。”
其余几人纷纷听命行动起来,拿起了同款的白色棒球帽,推门鱼贯而出。
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声疾驰而去。那辆用新买来的车牌调换过旧车牌的商务SUV缓缓开出了巷子口,车上的男人们都沉着声,一路无言。
车刚开上大路,后备箱里响起一声少女的轻咳。
车内的男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注视。只见白纨素的脑袋和一双明如晚星的眼睛从后排座位后面钻了出来,嘴里的棒棒糖棍一动一动,声音里带着三分恼怒的得意与两分清爽的娇憨:“康哥,老实交代吧。你今天是故意不带我,还是把我给忘了啊?”
“小白?她怎么在车上?”
不光是李康元,车上所有人都后背发毛,慌了。
车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