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计划,这次没成功。”车库另一边的柱子下面,钟楚寰的听筒里正传来王帆的声音,“‘庄家’事先知道了我们的部署,完全知道了。”
王帆的语气听上去咬牙切齿,这是切齿的失望,也是切骨的恨。
“我就纳闷,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是谁泄露了行动计划?!”
“跟丢了?”钟楚寰感到诧异。以王帆的手速和腿速,不应该啊。
“买方只有一个人接头。他知道有风险,因此没有提‘货’。逃跑路线设定得很好,不过我们的重点不在买方,而在‘庄家’。”
“不错,‘庄家’的人抓到了吗?”
“人是抓到了几个,但看上去都是雇来的打手,给几条烟就干活的那种,一问摇头三不知。”王帆懊恼,“接头人早有准备。从我们布控不了的地面停车场进入大厦,离开时化妆,全程没有留下清晰的影像。他们对我们的布局了如指掌。”
钟楚寰皱起了眉:“……奇怪。”
“X计划”筹备良久,但是是交易前夜才正式启动的。就像王帆说的一样,这么短的时间内泄露得这么干净,根本不可能。
除非对方对他们的路数十分了解。这是个老对手,但为何他们一直摸不到他,一直在和一团空气打太极拳?
“他们为了防止买方被抓泄露秘密,还想在大路上制造车祸,对买方进行灭口,心狠手辣。一方面殴打买方的人,防止他们互相掩护成功;另一方面制造混乱,混淆我们的视听,方便‘庄家’真正的接头人离开现场。”王帆情绪激动,“买方也很狡猾,事先安排了身手敏捷的一个保镖……不瞒你说,那个人真是绝了,降龙十八掌,啪啪啪啪……”
“……说主题。”钟楚寰听见听筒里有车子鸣笛的声音,就知道王帆已经上了车,楼上的行动被宣告告一段落了。
“反正‘庄家’安排的打手都被他一个人打了,所以全被我们抓了。”
看来买卖双方都非凡类。钟楚寰可以想象得到现场那混乱不堪的场面,以及横在王帆他们面前天堑一样的抓捕难度……
“但是买家和接头人都没找着。在我们还没追上的时候,行踪就已经被他们知道了,‘庄家’就像开了天眼一样,这实在是见了鬼了!”
不用王帆提醒,他都知道魏璇这栋大楼肯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一切似乎都为“庄家”行了方便,而警方的行动当然不能提前一晚告诉任何人,所谓天时地利,对手确实非常聪明。
“你刚才说车祸灭口,那辆车,你们追上了吗?”
“抓到了。其余的人我们会派人继续追踪,这座大厦也会再盯两天。”王帆冷哼一声,“这是唯一的线索,今天回去好好调查。”
钟楚寰听得出他虽然口吻轻松,但心理压力一定很大。
“X计划”注定是一场持久战,并没可能那么快结束。第一次行动,这样的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这场行动王帆的收获并不算太大,还很可能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摸到这位“嫌疑人X”,怕是要大海捞针。
一场迷雾的尽头刚刚出现的晨光,又一次被阴云遮去。
“我明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调查的,你尽管说。”
这还是钟楚寰第一次慷慨地提出主动调查信息。自从成为王帆的线人,他还从没这么大方过。
“你那个小姑娘也在现场。和疑似买方的人在一起。”
王帆说得淡定,钟楚寰却面色一凉。
“疑似买方?”钟楚寰的眉头皱得更深,“都是些什么人,你们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买方?”
王帆解释道:“真正参与交易的只有一人。这些人像是打掩护的,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行为,我们现在就算查到了也不能询问,以免再次打草惊蛇。”
“明白。”
白纨素和交易中的人有来往?这他怎么不知道?
只不过她身上一向都有很多秘密,自己什么都不清楚也很正常。她是警方另一个线人程若云的妹妹,有程若云看管,应该不至于做危险的事。
“你放心,你女人的底细我们很熟,身上应该没什么事。我已经叫刑侦的通知程若云把她带走了,别跟这案子有什么牵扯,对小姑娘影响不好。”王帆对女孩子倒是一万个贴心,“考虑到顺藤摸瓜的可能性,你上床去给我套一套话,套些线索出来。”
“去哪儿套话?”钟楚寰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回是王帆把电话挂了,一阵忙音。
钟楚寰收起电话,转头看了看,白纨素正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王帆的同事不是要程若云带她走了吗?她怎么还没走。
“你要跟我走?”他自己问出这话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你不方便?”白纨素如寒霜一般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目光里有一股子酸劲,像针正在扎他的心,这姑娘又怎么了?
“没有。”钟楚寰摁下车锁键,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他还没拷问她哪儿认识的那么多不三不四的人,把自己往危险的地方带。在街上打架喝酒习惯了,还以为这只是酷和帅?刚才经历的是什么,她自己恐怕完全都不清楚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疯丫头。
刚才在货梯里遇到她的时候,他虽然面不改色,但心跳得飞快。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他也害怕被她发觉。
傍大款,撩魏璇,掺合交易。什么地方有地|雷,她就在什么地方跳舞。
正好王帆让他套话,他不如现在就问。
“你来这干嘛?”
虽然王帆让他盯着并且保护白纨素,他起先可并不认为自己有这项义务。但现在心思却莫名和程若云差不多了,希望她相信警察,别再冒什么危险。
她爱钱没问题,他有。
“我跟朋友来玩的。你来这又干嘛?”这小姑娘很懂得掩耳盗铃、避重就轻。
钟楚寰的脑子可不糊涂。他置若罔闻,继续拷问:“什么朋友。”
“我交什么朋友你也要管?喝酒随便认识的朋友,名字我都不知道,不可以?”
钟楚寰的眉心裂了一道冰沟。他发现她不讲起道理来,自己的确无言以对。
“不可以。”钟楚寰有些心急,说了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有些不可思议的话,“你跟什么人来往应该让我知道。”
“凭什么呀?就凭你是我老板,我连私生活也要向你汇报?”
确实不凭什么,就凭他们接过吻?
但她对他的无理要求,远远比一个合作愉快的接吻伙伴要高吧。
“我是你老板吗?”钟楚寰斜了她一眼,“老板能随便送人吗。”
白纨素一句话憋在喉咙里,身体滚烫,脸如火烧。
憋了半天,却只憋出了一句更尴尬的:“刚那个女人是谁?”
哦,原来这才是她的重点,她酸了。
——“什么男朋友,我们不认识。”
——“我不要了,送你了。”
钟楚寰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算什么,算查岗吗?查自己老板的岗,还是查男朋友的?
刚柳莺也说了,“现在的女朋友可厉害了。”
“你笑什么?”他笑了,她可真的生气了。
“是同学,同学聚会。”他双目微闭,默默接受了她的查岗。
柳莺编的谎话漏洞百出,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他不想对她撒谎,但这事是绝不能说的,也只有在心里抱歉了。
“什么同学聚会,一大早聚会,中午就散了?”偏她还这么鬼精灵。
“吃饭,不行吗?”
“不行,我不信。吃什么了?”她花样百出,“现在吐出来给我看看。”
她的无理取闹,他当然无可作答。首先,他不想再继续骗她,其次,她有点可爱。
可爱到他想抱,现在。
她这张嘴,既掏不出真话来,也说不出甜的,那还不如不要说话。只有被堵上的时候,才能冒出甜味。
白纨素突然被他钳在臂弯里,吓了一跳。
钟楚寰从她那里刚刚学会了无章法、无逻辑和无理取闹,觉得也应该用在她身上一下试试看,说不定自己就可以暂时对她为所欲为。
“我说完了,该你了。你跟什么朋友在一起,干什么来了?”
白纨素也被他问住了。一双明眸闪烁地盯着他,嘴唇微动了动。
两个互相怀抱秘密的人,针锋相对,斗智斗勇,却又暧昧纠缠。
“不说是吗?那我自己从你嘴里找了。”他盯着她,伴随着呼吸渐渐加快,威胁着。
这样的套话战略不知该算失误还是成功。白纨素一脸“你来找啊”挑衅的表情,上半张脸愤怒,下半张脸脸红。
虽然有冲动,但他尽量控制着,不想太心急。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秘密,还要周旋。也许她做得到不受控制,得寸进尺后依然我行我素,但他恐怕很难做到。他担心一旦越过了某条线,就会越要越多,把她圈牢,把她从一重危险带进另一重危险。
可是,她太聪明。
她什么都不说,只等着他来要。索取是需要代价的,付出理智作为代价。在被吻住的一刹那,她闭上了眼睛。
滚烫的唇,火热的身体,被揉乱的衣服,还有渐渐涣散的精神。
她的嘴里没有实话,只有本能的回音,告诉他深入,再深入。倒是两个喘不过气来的人,再一次在彼此探索之中陷入脸红心热的沉默。
“素素!你在吗?”远处有人声传来,寂静温热的空气像水面落下的石头,被打乱。
白纨素猛地睁开双眼,整个身子僵硬慌张起来。
“是我姐夫!”
身上的火全熄了。
程若云被挂了电话之后靠路边停了车,竟然按照白纨素所说的地点亲自来到了地下车库。
她迅速清醒过来。拥抱亲吻就不必说了,光看他们身上穿的情侣装,就足以让程若云气弯了腰,把她抓走。
白纨素像早恋被抓包的不良少女一样,拉着钟楚寰跑向了他的车。车门锁正好已经开了,她本准备打开副驾驶,但意识到从挡风玻璃还是可以看到人,便转而拉开了后座车门,一个箭步钻了上去。
“你也上来!”她喘着气。
钟楚寰知道白纨素在“姐夫”程若云的照顾下长大。要管束她这样一个心眼比蜂窝还要多的女孩子,程若云恐怕很是操心。
白纨素的确是缺乏约束的野姑娘,主意比天大。他其实能理解程若云,如果他是程若云,看见自己费心照顾大的妹妹在“做坏事”,也一定会气得面目全非。只可惜他现在是“共犯”,只能跟她上同一条船。
钟楚寰上了车,关上车门,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白纨素。她正警惕地朝车外张望,程若云当过警察,他的眼睛很尖。
“趴下,趴下!他来了!”白纨素一把把书包摘掉扔在脚边,一骨碌倒在车后座上,并且要钟楚寰也跟着她隐蔽。
“快点!”她拽了一把。
程若云的确来了,就在他们刚才还站着的地方四下张望,叫着白纨素的名字。
钟楚寰只得跟着趴下,内心有些啼笑皆非。他又不是中学生,为什么要陪她像躲避家长抓早恋一样躲避她的姐夫?可看她紧张万分的那副样子,简直就像受惊的小鸟,又觉得可爱且好笑。
身体接近,呼吸相闻。程若云离车子越来越近,白纨素越发紧张,一双眼睛睁大,不停转动。
钟楚寰把她抱住,让她埋进自己怀里,屏住呼吸。
随着车外的声音逐渐远去,车里恢复一片寂静。
方才的情境不算惊险,却有种微妙的偷情一般的刺激感。确认安全之后,她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睁开明澈的眼睛看着他。
可能是因为刚经历过紧张,她的眼睛如湖水微波,里面有亮晶晶的东西正在摇曳。
心跳的节奏相同。
她的手仿佛无意识地摸上了他的脸,他像会意一样俯下身。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刚刚被吹熄的火焰,又再一次迅速点燃,而且紧张过后才越发不可收拾。突然放松的心弦和密封的狭小空间带来的是更为混乱的失控,他把她揉进怀里,彻底揉乱。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唇间彻底错乱,她的放纵任性将他拉下深渊,这急促的呼吸毫无章法,一路沿着耳垂向下,继而到达肩膀,腰际,甚至小腿。一阵一阵的电流让她全身冰凉,血液滚烫。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当她略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后一些遮掩。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衬衫衣扣完全敞开,她想象过的,想看的,完全暴露在她的面前。
钟楚寰从她身上抬起头来,看着她神志模糊,胸口清晰起伏,身体微微颤抖的样子,有点被惊讶到。
他刚才做什么了?他们过火了。
他想起身,却听到她不乐意的声音,滚烫的小手伸到他的后腰。
自己点的火自己收拾。钟楚寰顺从她,低下头在嘴上哄她。但是肌肤相触,那股麻痒又怪异的感觉,令人迅速失控。
他虽然尽力地支撑着,但她身上的热流仿佛有着磁力一般,借着重力将他牵引。配合着呼吸的节奏,她感觉到他身上的不安。
她的手搭在对方腰上,手臂渐渐收紧。听到他深藏在气息里压抑不已的声音,随着她的投入、他的深入,按住她手腕的手抓得越来越紧,直到她感觉身体随着他呼吸的节律,开始轻微地晃动。
这是过分投入而无意识的举动。她心率收紧,耳朵嗡鸣,紧张之中带有一丝丝畅快的得意。
他彻底失控,用本能承认了。他想更进一步,他想要她。
他应该发现她已经准备好了,毕竟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不多。只要再动动手,就可以彻底发现她平时的口嫌心直,然后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但是他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将她抓紧抱紧,尽量克制这如同潮水一般袭来的冲动。
她开始忍不住想挣脱,身上燥热难耐,但却动弹不得。
女孩子身体的躁动令他更加不安,只有将她抓得更紧。在对抗中难舍难分地缠绕在一起,仿佛游走在黑暗悬崖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一阵抵死纠缠之后,她像没了力气一般突然松了手。
钟楚寰猛然起身,急促喘着气,看着面前的少女双目失焦,不停喘息,细白的脖子和胸前除了点点粉红色的印记,都是汗水。
她纤细的手腕被攥出了红痕,刺眼夺目。
他立即把她的手腕拾起,想看看有没有伤。她的手臂软绵无力,就像被玩弄坏了的洋娃娃,他慌忙替她系起了衬衫上的扣子,她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那一阵的潮热彻底消失之后,人也清醒了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一无所知,只有这混乱的结局和一阵不真实的耳鸣声让他失了神。
除了心神错乱,还有自责和懊恼。
他竟然在她身上发泄了欲|望。
姑且算是自己可恨,抵抗不了这女孩子身上致命的引诱,而且还再三疯狂地允许自己步步深入,对她得寸进尺。可她呢?他要的实话,她一句都没准备说。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进一步,应该适可而止。每一次有冲动,他都会尽量忍住,自己去解决掉。
但是他逐渐知道这毫无意义。他们一起落下深渊是迟早的事,如果现在不停手的话。
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连恋人也算不上。两人之间这么多的秘密,可恋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坦诚,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床异梦。
他自己也被弄得凌乱不堪。衣襟敞开,身上都是不知道怎么留下的印子。
她真是只小野兽。